正月十四的傍晚,夕阳将冷家小院染成橘红色。
冷志军蹲在仓房门口的磨刀石前,舀起一瓢井水浇在青石上。
井水刚触到石头就结出细碎的冰晶,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金光。
咯吱——咯吱——
猎刀在磨刀石上规律地滑动,刀刃刮过石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冷志军磨几下就用拇指试试刀锋,指腹能感受到刀刃逐渐变得锋利。
灰狼趴在一旁,独眼紧盯着主人的动作,缺耳朵不时抖动一下,仿佛在数着磨刀的节奏。
明天就能上山了。冷志军轻声对老狗说。他翻转刀身,开始打磨另一侧。这把猎刀是去年秋天用炮弹皮打的,刀背厚实,刀刃却薄如蝉翼。刀柄上缠着的红绳已经有些褪色,那是老姑父去年送的。
院门一声被推开,带进来一股凛冽的寒气。刘振钢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狗皮帽子上积了层雪,随着他急促的动作簌簌落下。
军子!刘振钢呼出的白气在络腮胡上结成了冰晶,我刚从老黑沟回来,雪地上有新鲜蹄印!他跺了跺脚,乌拉鞋上的雪块扑簌簌掉在门槛边。
冷志军放下猎刀,在裤腿上蹭了蹭手:什么牲口的?
像是鹿群,但有个特别大的脚印...刘振钢蹲下来,用手指在雪地上比划着,这么宽,这么长,我估摸着是头孤猪。
灰狼突然站起来,鼻子一抽一抽地嗅着空气。冷志军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胡炮爷给的药粉。灰白色的粉末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草药味,混着硫磺的气息。
胡炮爷给的,他把药粉凑到刘振钢鼻子前,说是能掩盖人气。
刘振钢被呛得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往后躲:好家伙,这味儿!比窦婶的臭豆腐还冲!
灶房的门帘被掀开,林秀花探出头来。她脸颊被灶火烤得通红,蓝布围裙上沾着面粉:钢子留下吃饭吧,正好炖了酸菜白肉。铁勺在她手里冒着热气,一滴汤汁滴在雪地上,烫出个小坑。
两人进屋时,炕桌已经摆好了。酸菜炖得金黄透明,在粗陶盆里冒着泡泡;五花肉片肥瘦相间,油脂在汤面上聚成金色的圆晕;旁边是一盆土豆烧野鸡肉,酱色的汤汁里沉着几颗红辣椒;最扎眼的是中间那盘鹿肉炒辣椒,肉片切得薄如纸张,青红辣椒丝交错其间。
多吃点,林秀花给刘振钢盛了冒尖的一碗米饭,明天上山可累人。她特意挑了几块带皮的肥肉放在刘振钢碗里,油脂渗进饭粒,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冷潜从炕柜里取出个小酒坛,拍开泥封时发出的一声响:喝点暖暖身子。紫红色的山葡萄酒倒入粗瓷碗,在灯光下像块流动的琥珀,散发出酸甜的果香。
酒过三巡,刘振钢的脸已经红得像关公。他兴奋地搓着手,络腮胡上还沾着酒渍:胡炮爷说,老黑沟往东有片榛子林,年年都有熊瞎子去掏蜜。
冷志军夹了块鹿肉,肉片在筷子上颤巍巍的:先打点小牲口探探路。他抿了口酒,辛辣中带着回甘,开春第一猎,不急。
灰狼分到了块带肉的骨头,老狗叼着跑到灶坑边,小心翼翼地啃起来。黑背和金虎眼巴巴地看着,被冷杏儿偷偷塞了几块肉皮,乐得尾巴直摇。
吃完饭,两人开始准备装备。冷志军把铅弹一颗颗排在油灯下检查,铅弹是用废弹壳熔的,个个圆润饱满,在灯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刘振钢则检查绳索和铁夹子,生铁打造的夹齿闪着寒光,弹簧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带上这个。冷潜突然递过来个布包。打开是几块深褐色的饼子,散发着浓郁的药材香和淡淡的血腥气,鹿血和人参粉和的,关键时刻能顶大用。
夜深了,刘振钢告辞回家。冷志军送他到院门口,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像巨兽的脊背。灰狼跟出来,仰头嗅了嗅空气,独眼里映着星辰。
明儿个寅时集合,刘振钢紧了紧腰带,我让铁子背干粮。
冷志军点点头,看着好友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屯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更显得夜色深沉。
回到屋里,发现母亲还在灶前忙活。林秀花正在烙饼,面团在铁锅上发出的响声,猪油的香气弥漫整个灶房。她的背影在油灯映照下显得格外瘦小,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