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原本诱人的饭菜香早已被冰冷的沉默和浓得化不开的情绪彻底取代。温雅那句石破天惊的坦白，像一颗投入深潭的核弹，冲击波过后，留下的是一片虚无的寂静和无尽的、需要重新评估的废墟。
苏祈安僵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四肢像刚被组装上，还不太听使唤。他看着对面泪痕未干、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的温雅，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又酸又胀。
他几乎是机械地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粗糙的餐巾纸。动作僵硬得像台生锈的机器人。他小心翼翼地，仿佛递过去的不是纸巾，而是一枚一碰就炸的炸弹，缓缓地伸到温雅面前。
“对…对不起…”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我…我没有想起来…”这句话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减轻对方痛苦的歉意，尽管他心知肚明，这歉意苍白得可笑。
【没想起来？！废话！那根本是原主兄弟的副本记录，我这个新号哪来的存档？！可这话能说吗？不能说啊！说了直接从情感纠纷升级为灵异事件了！】
温雅接过纸巾，没有像寻常女孩那样脆弱地擦拭。她只是用力地、近乎粗暴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将那些泄露了脆弱的痕迹狠狠擦去。再抬起头时，她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那个苏祈安熟悉的、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韧的微笑。只是，那笑容此刻像一张勉强糊住的纸，底下是汹涌的、未平息的波澜。
“我给你说这个故事…”她开口，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轻微鼻音，但语气却努力维持着一种惊人的平静和理智，“并不是…要你答应什么。”
【标准免责声明！教科书级的“我喜欢你但与你无关”！温医生您这心理素质真是职业级的！刚崩完心态就能迅速切换到理性分析模式！佩服！】
“我知道你的情况…”她的目光扫过苏祈安，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理解，有心疼，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释然？“我只是…突然想把这个故事…告诉你。”
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避免造成任何误解和压力：“也不是为了…给你增加什么负担。”
然后，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点自嘲的弧度，目光锐利地看向苏祈安，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我知道…你只是…假装不知道。”
【被…被看穿了？！我演技这么差的吗？还是温医生您有读心术啊？！等等！她说的“假装不知道”是指我知道她喜欢我？还是指…我体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这话里有话啊！考验智商的时候到了！】
“而且…”温雅的语气低沉下来，带上了一丝真切的内疚，“我的贸然出现…在海边…也一定…给了你很大的压力吧…”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捅开了苏祈安一直紧绷的、用于防御的硬壳。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经历了情绪崩溃、却第一时间还在反思是否给他带来困扰的女人，心里那堵用插科打诨砌成的墙，轰然塌陷了一角。
他深吸一口气，这次，没有再逃避。目光迎上温雅的注视，尝试着用一种尽可能诚恳的、不那么“苏祈安式”调侃的语气回答道：
“如果…在半个月前…你和我说这个…”他回想了一下不久前的自己“ 我可能会…压力巨大…大到…可能直接当场死机给你看。”
【何止是压力大！简直是系统崩溃蓝屏警告！那时候我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再来个九年暗恋债主，可以直接送我上天了！】
“但是现在呢…”他停顿了一下，仔细地感受了一下自己内心的状态—虽然还是一团乱麻，但至少…那三个吵翻天的声音，似乎…暂时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停火的共识？他不太确定，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掌控感…隐约浮现。
“现在…我好像…能够接受了。”他最终给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有些意外的、却异常肯定的答案。
温雅听到他的回答，眼睛明显地亮了一下。那强装的笑容仿佛被注入了真实的温度，变得生动而明媚起来。她如释重负地轻轻吐出一口气，笑道：“是吗？那就好。”
她指了指桌上早已失去热气的饭菜，语气恢复了往常的轻快：“那吃饭吧？菜都凉了。”
苏祈安瞥了一眼那油光凝固、色泽暗淡的糖醋排骨，胃里条件反射般地升起一股排斥感。
“额…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