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冻早至,生长期不够,再勤劳也种不出粮食,大明北疆的军屯自然失效。
一股来自数百年后历史责任感在胸中激荡。
是时候让父祖明白:
大明真正的敌人,不是蒙古铁骑,不是女真部落,而是这骤然变得寒冷的天气!与周期性的气候变冷相比,人类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
他思虑再上,毅然上前一步,开口道:
“皇祖父,孙儿研读历代典籍、舆地志及天文记录,略有心得。或可从一个横跨千年的‘天时’角度,试解今日困局之根源。”
“你是说千年?”朱元璋满脸不可置信。
朱标闻言,也挺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看向儿子。
朱允熥开始阐述来自后世的知识:
“气候并非恒久不变,而是存在悠长而冷酷的‘呼吸’——温暖期与寒冷期,常以数百年为间隔交替出现。此乃天道循环,非人力所能抵抗。”
“夏商、春秋至西汉、隋唐,均属于温暖期。在那时,中原风调雨顺,万物繁茂。强汉之所以能北逐匈奴、开通西域,正是因为处在温暖期里,河西走廊水草丰美,足以支撑大军远征。此乃‘温暖期,利中原,利西北’。”
细细想来,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朱标也熟读历朝地理志、天文志,禁不住微微颔首,很快被这宏大的视野吸引。
朱允熥话锋一转。
“然而天道无情。自东汉末年开始,直至魏晋南北朝,华夏跌入了第一次漫长寒冷周期。皇祖父,父王,你们可曾想过,为何那时北方胡族会如潮水般涌入中原,酿成五胡乱华?不仅仅是晋朝皇室昏庸无能,更是因为草原酷寒,水草枯竭。"
“盛唐时气候回暖,因此能再造辉煌,缔造贞观之治。但好景不长,自北宋中后期起,第二次寒冷周期悄然降临!
这便能解释,为何契丹、女真、蒙古,这些草原枭雄会一波强过一波,前赴后继地南下!因为他们同样是被身后步步紧逼的寒潮推着,来找寻生机!北宋之亡,南宋之殇,不仅仅是奸佞误国,更是这凛冽天时在发威!”
“宋末元初,气温有短暂回暖。但很快又进入一个绵延数百年的寒冷周期!这意味着,北方草原白灾频发,牧民生计艰难,为活命,他们便会如饿狼般不计代价南侵!这就解释了鞑靼、瓦剌、女真为何全线出击,不是什么联动,而是因为他们同样受到了严寒天气的逼迫!”
朱允熥讲到这里,朱标顿时恍然大悟,鞑靼和瓦剌虽同为蒙古人,却相互仇视,哪有那么容易联动?
朱允熥见父祖皆面露赞许之色,继续说道:
“同时,在寒冷期,北方霜冻来得更早,旱蝗更易成灾,粮食产量难以稳定。这也是为何我朝立国以来,北方民生恢复艰难,边镇屯田力不从心的根本原因。”
“反观南方,正因全局气候转冷,酷热瘴疠大减,沼泽渐退,更适宜农耕。经数百年开发,加之北人南迁带去技术与劳力,方成就今日鱼米之乡。我大明税赋,七成仰给东南,如此格局正是气候千年变迁所导致的!”
朱允熥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在文华殿内回荡,更在朱标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千年寒冷期……天道循环……”
朱标脑海中闪过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几份奏章。
洪武八年冬,北平行都司奏报:“漠北诸部遣使哀告,白灾酷烈,牲畜十不存一,恳请朝廷开放边市,以粮帛易皮毛,否则部族难存。“
当时朝廷只以为是鞑靼示弱求饶之辞,如今想来,那或许是寒潮降临的第一声真切哀鸣。
洪武十一年夏,陕西承宣布政使司急奏:“陇西、平凉等地,五月飞霜,麦苗尽毁,百姓号哭于野,恐生大变。“
那份奏章让他忧心了许久,最终朝廷调拨钱粮才勉强安抚。五月飞霜!这不正是“霜冻早至”最残酷的写照吗?
洪武十三年,黄河!对,是黄河!
他清晰地记得,那一年冬天,河南奏报:“黄河自陕州至开封段,冰坚可渡车马。“
黄河冰封,这可是史书上标记极寒年景才会出现的异象!父皇当时还忧心忡忡,认为是刑狱过重,上天示警,下诏反省。
还有去年,应天府刚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