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赵玉兰身后合拢时,管教的脚步声渐远。
她摸着旗袍领口的盘扣,指甲缝里还嵌着探监室座椅的木屑——那是她刚才攥紧椅面时抠进去的。
律师临走前看她的眼神像看块烂肉,可没关系,只要那封信能到陆野手里。
“老刀真正的遗言。”她对着空气复述这几个字,喉间溢出极轻的笑。
程家主母的尊严早被看守所的水泥地磨碎了,但她还有最后一张牌。
当年老刀把遗言缝在那件靛蓝围裙里时,她就站在阁楼的阴影里,看他颤抖的手穿针引线。
三小时后,野食的后巷飘着糖炒栗子的香气。
陆野正给最后一桌客人打包桂花糕,玻璃门被风撞开,小满举着牛皮纸信封冲进来:“陆哥,程家律师送来的。”
他擦手的动作顿了顿。
牛皮纸边缘泛着毛边,封口处压着程家的银纹火漆——和他童年时见过的一模一样。
苏晚星从后厨探出头,围裙上沾着番茄汁:“先拆开。”
陆野拇指挑开封口,信纸滑落在案几上。
最末一行字像根细针,扎得他指节发疼:“我有老刀真正的遗言。”
“去吗?”苏晚星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
他的手最近总在发烫,是孙老开的药起了作用,还是那些被唤醒的记忆在灼烧?
“去。”陆野声音很低,却像块沉进潭底的石头,“她要的不是忏悔。”
苏晚星没接话,转身从抽屉里摸出枚纽扣大小的东西。
她踮脚别在他左袖内侧时,发梢扫过他下巴:“微型录音笔,连到我手机。小满会在看守所外守着,孙老说……”她顿了顿,“血缘是刀,也能成锁。”
陆野垂眸看她,晨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发顶,像给她戴了顶金冠。
他突然握住她手腕:“如果她说的遗言是假的?”
“那我们就拆穿她。”苏晚星歪头笑,“但如果是真的——”她抽回手,把他的袖子理平整,“你该知道自己从哪儿来。”
看守所的会面室飘着消毒水味。
陆野推开门时,赵玉兰正端坐在塑料椅上,身上那件墨绿旗袍熨得没有一丝褶皱,连盘扣都规规矩矩系到最上面一颗。
“坐。”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像冻过的钢丝。
陆野坐下,背挺得笔直。
他注意到她右手小指在抖——和他切了三小时姜后神经抽搐的频率一模一样。
“你母亲是怎么死的?”赵玉兰突然开口,瞳孔里映着墙上的监控,“她不肯喝稳心汤,说那是毒。结果呢?被当成疯子关进地下室,活活饿死。”
陆野的呼吸顿住。
有模糊的画面闪过:潮湿的地下室,霉味混着铁锈味,女人的手抓着铁栏杆,指甲缝里全是血。
那是他三岁时被赵玉兰抱走前最后一次见生母吗?
“我让你吃药,是救你!”赵玉兰往前探身,旗袍领口蹭到桌面,“程家不能有‘不稳定基因’——你母亲有癔症,你父亲总说要公开什么破药方,整个家族都要被他们拖进泥里!”
“所以你烧掉我的记忆?”陆野声音平静得可怕,“只为让我变成你们想要的‘完美继承者’?”
赵玉兰突然笑了,笑声像砂纸擦过玻璃:“你以为你是受害者?老刀才是罪人!他非要把程家秘传的药膳方公之于众,害得整个隐厨体系崩塌!而你——”她猛地拍桌,塑料杯里的水溅出来,“本该是最完美的棋子,却跟着个野厨学做汤!若不是我偷偷给你减药量,你早该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陆野的瞳孔缩成针尖。
童年时总做的那个梦突然清晰了:穿白大褂的人捏着他的下巴灌药,他挣扎着吐出来,赵玉兰站在门边冷笑:“再加半量。”原来不是梦,是被药物模糊的记忆。
监听室外,苏晚星攥着手机的手在抖。
她听见陆野压抑的呼吸声从耳机里传来,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老K的消息适时弹出来:“赵玉兰近三个月狱中通话记录,三次联系瑞士‘记忆实验室’,咨询记忆覆盖移植技术。”
“她根本没打算认子。”苏晚星对着对讲机说,声音像淬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