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厅的青铜灯穗被惊起的风掀得摇晃，照得魏九霄的脸忽明忽暗。
他手指几乎要掐进木桌沿，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关闭设备！保安呢？把这疯女人的手机抢——”
“魏会长。”孙老的拐杖尖“笃”地敲在青石板上，声不大，却像钉子楔进所有人耳膜。
她扶着椅背直起身，银簪上的珍珠在烛火里泛着温润的光，“声音可以删，人心删不掉。”
会场霎时静得能听见后堂蒸笼的轻响。
陆野垂眼盯着汤碗里的姜片，喉结动了动——那三片半姜切得极薄，在清汤里浮着，像三片半被月光浸透的云。
“陆野。”孙老的声音放软了些，“你师父临终前说了什么？”
他的睫毛颤了颤。
前世火场里的焦糊味突然涌进鼻腔，老刀师傅被烧得变形的手还攥着他的手腕，喉管里发出嘶嘶的喘气声。
“若他们不认我，”他开口时嗓音发涩，却越说越清，“就让天下人尝一口我的魂。”
“放屁！”魏九霄拍桌的动静震得茶盏跳起来，“老刀是操作失误——”
“不是！”
陈师傅的吼声响得像炸雷。
这个头发灰白的老厨师不知何时挤到了台前，布满油垢的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泛黄的笔记本。
他颤抖着翻开，纸页发出脆响：“08年金鼎赛那天，燃气表读数被人改了！老刀是为了救学徒才冲进火场……”他踉跄着指向魏九霄，“是您的人逼他用超压火候做‘烈焰龙鳞’，说不照做就取消资格！”
大屏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苏晚星站在最后一排，指尖还抵着手机屏幕——小满按照她的要求，连夜把当年维修日志和燃气传感器数据合成了三维动图。
此刻动图里，红色的压力曲线像条疯蛇，在“安全值”上方疯狂跳动，最终“轰”地炸开一团火光。
魏九霄的脸从红转青，又从青转白。
他猛地起身，椅子“哐当”倒在地上。
“你、你血口喷人——”
“够了。”陆野的声音像块冷铁。
他望着魏九霄扭曲的脸，右手悄悄攥紧了藏在桌下的断筷——那是从火场里抢出来的，师父最后用它夹过一口他煮的面。
魏九霄的喘息声粗得像破风箱。
他突然大步跨到陆野桌前，抬起的手带起一阵风：“什么魂不魂的，老子今天就——”
瓷碗在他掌心倾斜的瞬间，陆野动了。
他抽出自制的断筷，两截黑黢黢的竹片精准插入汤碗边缘，像两根定海神针。
清汤晃出半勺，又稳稳落回碗里，三片半姜在涟漪里打着旋，萝卜雕花浮上来，“刀在人在”四个字被水晕开，却更清晰了。
香气“轰”地散开来。
是姜的辛，萝卜的甜，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香——像极了老灶头里煨了整夜的岁月。
前排的评委们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刚才还举着评分牌的手慢慢垂下来。
魏九霄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沾着汤渍。
他盯着陆野，忽然笑了：“手都废成这样，还端得住碗？你——”
“我尝。”
孙老不知何时走到了桌前。
她接过陆野递来的木勺，舀起半勺汤，吹了吹才送入口中。
会场的呼吸声突然集体停滞。
老妇人的眼角慢慢爬上细纹，喉结动了动，两行老泪顺着沟壑般的皱纹滚进衣领。
“是老刀的底味。”她哑着嗓子说，“可更清透。他把恨熬化了，把痛炖进了鲜。”她转身看向身后三位闭着眼的宗师，“此子执刀之心，未断。断的，是你们的良心。”
“陆野。”
最年长的白胡子宗师突然开口。
他摘下老花镜，指节敲了敲桌面：“获‘名誉主厨’称号，可随时申请金鼎赛复出。”
另外两位宗师同时点头。
掌声像闷雷滚过主厅。
苏晚星靠在墙角，后腰的灼痛已经蔓延到了膝盖。
她咬着嘴唇，看着陆野站在光里，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他总是这样，把所有情绪都煮进汤里。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