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林深处,依着山壁,可见一圈简陋的柴扉和几间以原木、山石搭建的屋舍。卫铮整理了一下衣冠,示意众人稍候,他亲自上前,轻轻叩响了柴门。
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出现在门口的,果然是那日山巅所见、身披旧甲、不怒自威的老者!
卫铮见状,不敢怠慢,立刻抢步上前,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语气诚挚无比:“晚辈河东卫铮,拜见恩公!前日峡谷被困,多蒙恩公仗义出手,惊退胡虏,救我等于绝境!此恩此德,没齿难忘!今日特备薄礼,前来致谢!” 说着,示意张武等人将带来的酒肉布帛等礼物奉上。
那人目光在卫铮脸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微微颔首,侧身让开:“不必多礼,进来叙话吧。” 他自称老夫,名唤李彦。
进入简陋却整洁的屋内,围坐在燃着松木的火塘边,李彦也认出了卫铮正是那日峡谷中率先领会他意图、并带头冲锋的年轻将领。他语气平和地说道:“你那日的表现,老夫看在眼里。能在绝境中迅速理解老夫的虚张声势,并果断借势突围,胆大心细,临机决断,很是有些天分。不错,很不错!”
卫铮连忙谦逊一番,称全是倚仗恩公神威。他按捺不住好奇,问起李彦为何会选择居住在这等偏僻苦寒之地。
李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沉默片刻才道:“此地虽偏,却也清净。老夫与北面烽燧的一位老塞尉有些旧交情,故而暂居于此,也算有个照应。”
卫铮目光扫过屋内倚墙而立的那杆巨型画戟,以及墙角悬挂的那套旧甲,又问起那日所穿的甲胄。
提到这个,李彦的神色明显黯淡下来,他摩挲着粗糙的木杯边缘,声音低沉了许多:“不错,老夫……之前也曾是边军一员,官至都尉……只可惜,去年夏天那场大战……” 他猛地顿住,长长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愤懑,“哎!不说也罢!不提了!”
卫铮见状,立刻明白了缘由。去年汉军出塞三路大军征讨鲜卑,结果遭遇惨败,几乎全军覆没,无数边军将士埋骨塞外。想必这位李彦都尉,也是那场惨败的幸存者,却因败绩而心灰意冷,甚至可能背负着难以言说的责任或耻辱,这才选择了在此隐居避世。
感同身受之下,卫铮便不再追问,转而说起自己的身世来历。他从河东卫家讲起,说到在洛阳造纸受赏、拜师卢植、得封羽林郎,再到因蔡邕获罪而弃官护师北上,一路经历平阳、晋阳、水云寨乃至前几日的峡谷惊魂……他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语气平静,却自有一股真诚。
卫铮的讲述,尤其是他弃官护师的义举和在边地的种种作为,让经历过大起大落、看透世情炎凉的李彦也不禁为之动容。他仔细听着,时而点头,时而叹息,最终感慨道:“朝堂之上,风波险恶,忠奸难辨。你能在此时做出如此选择,坚守本心,护卫师道,实属难得。比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利、构陷忠良的衮衮诸公,强过百倍!”
言谈间,卫铮的目光再次被那杆霸气凛然的画戟吸引,他心中一动,忍不住问起了是否知道吕布的情况。
李彦听到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说道:“吕布,正是老夫所收的劣徒。” 他告诉卫铮,去年秋天那场大战之后,他侥幸逃脱,心灰意冷,便与同门师弟童渊约定,各自寻徒授艺,将一身武艺传承下去,也算不负此生。他本想先回乡看看,途经九原城时,遇到了当时在街头胡作非为的吕布。见他天资根骨确是百年难遇,便出手,几招便将其折服。吕布倒也光棍,当即拜入他的门下,随他来此学艺,至今已有一年有余。”
“此子天资确实不错,弓马娴熟,膂力过人,于武艺一道,一点就透,进展神速,可以说武艺已是大成。” 李彦叹了口气,“老夫本欲倾囊相授,连这兵法韬略、为将之道也一并教他,不想……此子却只痴迷于个人武勇,不喜兵法韬略,认为那是怯懦取巧,只想以绝对武力压服众人。 数日之前,还被他撞见偷饮老夫藏酒,醉态可掬。老夫一怒之下,责罚于他,命他闭门静思,好好读书明理。谁知……此子桀骜难驯,竟然趁着半夜,偷偷逃走,不知所踪了!许是回家了……”
说到这里,李彦脸上满是失望之色。他也提到,那日听到山前有大队人马厮杀之声,以为是鲜卑大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