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头领大步走到石台中央,一屁股在那张兽皮胡床上坐下,身体微微后仰,双臂撑开,姿态颇为豪横。他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鄙夷,落在了下方依旧“脸色发白”、“手足无措”的卫铮身上。
“呵,”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嗡,“你就是那个什么狗屁卫家的少主?瞧你这副怂包样儿,风一吹就倒,也敢往老子这阎王殿里闯?倒是有几分……不知死活的胆色!”他话语中的嘲讽意味浓得化不开。
这时,旁边一个机灵的小山贼连忙双手捧着卫铮的那柄青锋剑,小跑着呈递上去。刀疤头领随意地接过,初时还不甚在意,但当他握住剑柄,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分量和冰凉的触感时,眼神微微一动。他“锵”地一声将剑身拔出半截,一抹寒光瞬间映亮了他粗犷的脸庞和那道狰狞的刀疤。
剑身线条流畅,靠近剑格处镌刻着细密的云纹,在火把光下隐隐流动,显然经过了千锤百炼。刀疤头领是识货之人,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剑脊,感受到那绝非普通铁匠能打造出的质感与锋锐,眼中不禁爆射出惊喜与贪婪交织的光芒,忍不住咂了咂嘴:“啧啧!他娘的,真是好家伙!不愧是富得流油的大商社,主子不怎么样,这随身带的玩意儿,倒真是顶好的宝贝!”
他将长剑完全归鞘,握在手中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再次看向卫铮时,虽然依旧鄙夷其为人,但语气却缓和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丝“你小子还算懂事”的意味:“说吧,卫家小子,你爹让你来,是打算怎么个章程?痛快点儿!”
卫铮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显得谄媚和无奈,他上前一步,对着刀疤头领深深一揖,语气带着刻意的讨好:“头领明鉴,家父严令,小子岂敢不来?只是……此次前来,并非全然是为了先前那点小小的误会。家父常说,江湖四海皆兄弟,尤其是像头领您这般英雄了得的人物,更是难得。故而特意备下薄礼,命小子前来,一是化解干戈,二来,更是真心想与头领您结交一番,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他这番话,刻意模糊了赎人的主要目的,转而强调“结交”,将姿态放得极低,正是当初从李胜那里学来的避实就虚、投其所好的说辞。(他此刻心底还真掠过一丝遗憾,若把李胜那张能把死人说话的巧嘴带来,说不定真能把这匪首忽悠得找不着北。)
不等刀疤头领细想,卫铮立刻指着那柄剑,语气更加谦卑:“这柄青锋剑,乃是家父早年耗费重金,延请名匠所铸,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一直视若珍宝。今日得见头领虎威,方知宝剑赠英雄,正合其主!特将此剑献与头领,权当一份小小的见面礼,还望头领万万不要推辞,笑纳才是!”
这番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既抬高了对方,又彰显了礼物的珍贵。刀疤头领听得眉开眼笑,心中那份因为卫铮“窝囊”而产生的鄙夷,瞬间被得到神兵利器的巨大喜悦所冲淡。他用力一拍胡床的扶手,发出砰的一声,哈哈大笑起来,声震屋瓦:“哈哈哈!好!说得好!宝剑赠英雄!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他娘的会说话!听着就是舒坦!这剑,老子收了!不错,真不错!哈哈哈!”
他心情大悦,大手一挥,对着下面喝道:“都愣着干什么?没点眼力见!来啊,给卫公子看座,上酒!别让人说咱们不懂待客之道!”
立刻有几个山贼应声而动,搬来一张边缘已经破损、露出草芯的旧席子,和一张歪歪扭扭、布满油污的小木案,摆在了卫铮面前。又有人提来一个黑乎乎的陶坛,拍开泥封,抱起坛子,直接在一个豁了口的粗陶大碗里倒满了浑浊的、散发着浓烈酸涩气味的液体——看样子是自家酿的、未经仔细过滤的村醪浊酒。
“卫公子,请!”刀疤头领端起自己面前一个类似的大碗,遥遥一举,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在他那刀疤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卫铮看着面前那肮脏的酒具和浑浊的酒液,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这次倒不全是装的),但他脸上却挤出一个受宠若惊的笑容,双手微微颤抖地捧起那只沉重而粗糙的大碗,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对于卫铮而言,踏入这匪巢的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他看似谄媚逢迎,与匪首推杯换盏,实则内心如同绷紧的弓弦,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他最主要的任务,并非真的与这刀疤脸头领称兄道弟,而是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