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菩萨心肠了。”
“该叫停了!至少......把拓荒令的步子缓下来,别把所有功臣的心都伤透了!”
雷请议沉默了几秒钟,目光再次投向那沉默的显示屏,又转向桌角那本仿佛永远浸染着旧时光尘埃的半册《大明事感录》。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重新戴上眼镜,提笔。
笔尖悬在泛黄脆弱的纸页上,墨迹缓缓洇开,传递着跨越四百年的思虑。
“腊月风寒,消息阅毕,徐逆枭首,陈部西迁,两记重锤,足撼山岳。”
“今宵将彻,星斗明灭,望君体察,军伍之心,商贾之志,如惊弓之鸟,似覆巢之卵,铁腕之威,已然极盛,过犹不及。”
“拓荒令驱赶功臣之后远赴绝域之举,可否暂缓?或待时局平稳、人心归附后再徐徐图之?”
“国朝草创,万木待荣,然根基不伤方为至要,若将帅忧惧,豪门闭户,恐中原腹地之根基动摇,千头万绪之建设,由谁支撑?望君三思此.......”
京师,魏府。
崇祯十一年,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
窗外,铅灰色的天穹沉沉压着,细密的雪粒子簌簌落下,打在青石院子和光秃的树枝上,渐渐积起一层灰白。
寒意从门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凛冽的硝石气息。
那是城外稀稀拉拉开始有人家放爆竹的声音,提醒着新岁将临。
府邸里,却空旷得令人心悸。
偌大的前厅,能容纳几十人的巨大木桌案旁,只坐着一个人。
魏昶君裹着一件半旧的青灰色棉袍,案头摊着几本奏报文书,旁边那半册《大明事感录》静静摊开,墨迹清晰。
他看完雷请议的字,那最后的望君三思带着一种小心翼翼、近乎劝慰的疲惫。
一丝冰冷的、几乎是嘲弄的笑纹,在他嘴角短暂地凝固。
他从旁边粗瓷碟子里,用两根手指捻起一粒咸味炒豆子,丢进嘴里,咯嘣一声嚼碎,那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异常清晰。
“你们......”
他对着面前的空气,对着那本无人回应、只浮现字迹的古册,喉管里滚出沉闷的声音,像是压抑太久的风暴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你们只想着自己的儿孙,只巴望你们的后辈能长在一个‘少年中國’的安稳里头......可这‘少年中國’,天上掉下来的?地里长出来的?”
他的声音渐渐拔高,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一种彻骨冰寒的、如同钝刀刮骨的质问,每个字都砸在冰冷的空气里。
“叫他们去挖矿的,是我!叫他们去拉纤背土的,也是我!我魏昶君自己?不过是一个守着十户人家的里正小吏爬出来的!如今踩在这金銮殿顶上了?”
“老子的位置很高,高得可以让我自己子孙躺平享福,免了这份挖泥背土的苦了?”
他猛地一拍桌案,那声闷响在空厅里荡开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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