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小院,鸡鸣犬吠中,透出最普通的农家气息。
院子低矮,篱笆上爬着带露的扁豆藤。
魏昶君坐在简陋的条凳上,一身粗布衣,慢慢喝着一碗寡淡的粟米粥,神态平静得仿佛一个普通农人。
若非对面站着的两人一身风尘仆仆、杀气未消,难以想象此地是旋涡之眼。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
洛水老道身道袍染了尘土,皱纹里都嵌着怒气。
他劈头就是一通骂。
“徐国武这条养不熟的白眼狼,百姓刚能直起腰喘口气,红薯秧子还没爬满垄,娃娃们能背几篇《启蒙识字》就欢天喜地!”
“好日子还没过暖,这狗东西又想点火!他想干什么?再把九州烧成白地?把娃娃们拖进死人堆?”
他枯瘦的手指气得发抖。
“为私心,全是为私心,混账透顶!”
青石子肃然而立,宛如一柄入鞘的寒铁。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等洛水骂声稍歇,才声音平稳地开口。
“名单已备齐,徐党骨干七十三家,与信使有往来及异动之将领、地方官绅一百零八姓,其族谱、田产、藏匿处、近亲外亲,皆已标注,登州港已备好十三艘大船。”
言简意赅,意思明确,何时动手?
杀多少?
埋哪里?
魏昶君放下碗,碗底磕在粗糙的石桌上,发出闷响。
他抬眼,目光穿过洛水怒发冲冠的身影,投向院外灰蒙蒙的天空,又仿佛看透了千山万水,落在那些人心浮动的角落。
他慢慢摇头。
“不杀。”
两个字,轻飘飘,却像巨石砸进水面。
洛水愣住了,青石子的眼神也微微动了一下。
魏昶君端起旁边的粗陶茶碗,喝了一口,水温正好。
“杀腻了。”
他声音不高,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浸骨的寒意和更深沉的厌倦。
“大明杀了一两百年,咱们起事又杀了一轮......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人心杀不绝啊。”
“杀了徐国武,还会有王忠武、李忠武。”
他目光扫过桌上那份青石子带来的名单厚册,手指点在封面。
“这些人......心里头那点贪、痴、惧,杀,是杀不掉的。”
“堵死了升官发财、光宗耀祖的路......”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那就给他们换条路走。”
他抬眼,目光落在青石子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