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可这些跟着他提着脑袋打下江山的老兄弟、老臣子,这些曾经豁出命去也要把公平两个字砸进旧世界地基里的人,脚跟还没站稳,心里想的,竟是自己封妻荫子,是家族万代不移的富贵荣华。
他们吃过的苦,流过的血,在他们自己眼里,难道就成了今日换取儿孙世代簪缨的凭据?
“陈铁唳......”
这个名字,毫无征兆地跳进他的脑海。像一根猝不及防的针,扎在那团闷堵的破布上,带来尖锐的刺痛。
没有证据表明陈铁唳参与了徐国武的谋逆。
青石子的密报里也只字未提他。
这个最早跟着他,从落石村那个瘦得像麻杆的少年,一路杀到如今红袍军总长的位置,是他魏昶君一手栽培、最倚重、也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但人心是什么时候变的?
是今年开春,他那位最骁勇善战的儿子被派往极北的库页岛戍边时?
魏昶君记得当时陈铁唳在京师,脸上平静,拍着儿子的肩膀说别丢人,可那脸是僵的,眼神深处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壳。
他端起酒杯的手指,捏得骨节发白。
是啊,没有背叛,他陈铁唳这辈子都不会背叛红袍的旗帜,不会背叛他魏昶君这个人。
但他的心,凉了,他不说,但他不甘心。
十年沙场,九死一生换来的功勋,凭什么他陈铁唳的儿子,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在京城做个富贵公子哥?
凭什么要跟着那些底层百姓一起,去那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建设?
那份属于世家勋贵的、高高在上的、世代相传的荣光,难道不该有他陈家一份吗?
冰冷尖锐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来,瞬间冻结了刚才那股疲累的闷堵。
魏昶君缓缓抬起眼。
那双看过尸山血海,看过盛世初现的眼睛,此刻像是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温度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明。
他想起了落石村外饿死的百姓们枯槁的手。
想起了被缙绅活活欺压到死的佃户们惨白的脸。
想起了被逼卖入娼门的女子绝望的眼神。
想起了无数百姓捧着终于属于自己的那点薄田契约时,那浑浊眼睛里涌出的泪。
公平,公平是什么?
公平不是让少数人的家族,踩在无数人世代累积的尸骨上,享受那吸吮民脂民膏得来的万代荣华!
老朋友,老伙伴......魏昶君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带着一种金属刮擦般的质感。
“你在怪我?”
“怪我铁石心肠,把你建功立业的宝贝儿子,送去冰天雪地里吃苦?”
“怪我打破了你想让陈家成为人上人、世世簪缨的美梦?”
“怪我......挡了你的家族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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