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依旧嘈杂,空气混浊。但这一次,顾辰翊的心跳平稳而有力。他站在老位置,身姿挺拔,目光如炬。
客车准时进站。车门打开,人流涌出。顾辰翊的目光迅速锁定目标——那个穿着浅色碎花衬衫、戴着草帽、提着大包小包的身影。她瘦了些,也黑了些,但精神很好,眼睛亮晶晶的,正踮着脚在人群中寻找。
“妈妈!”予安第一个尖叫起来,挣脱爸爸的手,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
予乐也挣动着要下地,顾辰翊放下她,小姑娘也迈开小腿,急切地跑向妈妈。
陆云瑶听到了喊声,看到了冲过来的儿女,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毫无保留的笑容,眼泪同时涌了出来。她蹲下身,张开双臂,将两个扑进怀里的孩子紧紧抱住,脸颊贴着他们热乎乎、汗津津的小脸,声音哽咽:“宝贝!妈妈的宝贝!妈妈回来了!”
顾辰翊大步走过去,默默地从她手中接过了所有行李。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与孩子们亲热,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一种圆满的、饱胀的幸福感和难以言喻的心安,将他牢牢包裹。
这一次的团聚,少了几分初次的生疏和剧烈的情感冲击,多了几分历经分别后、更加深沉踏实的温情。
回到小院,周红梅和孙晴早已等着,院子里飘着饭菜的香气。简单的接风宴后,小院再次归于一家四口的宁静。
陆云瑶带来的行李像个小宝库。给孩子们的是新衣服、图画书、还有罕见的动物饼干和巧克力;给顾辰翊的,除了一双她亲手织的凉鞋,还有几本她精心挑选的、关于军事历史和时政分析的书籍。
“我看你好像对这些感兴趣,”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买得合不合适。”
顾辰翊接过书,翻看了几页,眼神亮了一下:“很好。很合适。”
傍晚,暑热稍退。一家四口坐在院子里乘凉。予安迫不及待地拉着妈妈看他种的菜、他爬树的本领;予乐则安静地靠在妈妈怀里,把新得的图画书一页页指给妈妈看。
陆云瑶听着儿女叽叽喳喳,看着身边摇着蒲扇、目光温和的丈夫,闻着院子里熟悉的草木气息,只觉得整个身心都彻底放松下来。外面的世界很大,知识海洋无垠,但只有这里,才是她灵魂最终的安放处。
夜里,孩子们睡熟后。两人坐在廊下,夜风送来一丝凉爽。
“瘦了。”顾辰翊看着她,忽然说。
“学习累的。”陆云瑶笑了笑,“你也瘦了。”
“带娃费的。”顾辰翊语气平淡。
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下学期……”陆云瑶轻声开口。
“知道。”顾辰翊打断她,声音低沉而稳定,“家里有我。”
简单的五个字,却重如千钧。陆云瑶知道,这不是客套,是承诺,是基石。因为有他,有这个家,她才能心无旁骛地去飞翔。
夏夜悠长,繁星满天。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而重逢,则让彼此更加确信,无论走多远,家永远是照亮归途的那盏最温暖的灯。这个暑假,注定充满了弥补的温情、共享的成长和再次出发前,最坚实的能量积蓄。
一九七七年,八月的阳光依旧炽烈,但已失了七月的毒辣,添了几分慵懒的醇厚。小院被浓绿的乌桕树荫庇护着,还算凉爽。菜地进入了丰硕的尾声,西红柿秧子开始拉秧,最后一批黄瓜顶着黄花,瓠瓜像个胖娃娃歪在架下。那几株向日葵的花盘沉甸甸地低垂,黑亮的籽粒密密匝匝,宣告着收获的季节。
陆云瑶归家已半月有余。日子像是被浸在了温吞的蜜水里,缓慢、甜腻,带着一种刻意被拉长的惬意。最初的激动和黏腻渐渐沉淀为更日常、更深入的陪伴。
她几乎补偿性地参与着孩子们生活的每一个细节。清晨,陪着予安在院子里扎马步、学爸爸喊口号,虽然常常被儿子不标准的动作逗得前仰后合;
上午,抱着予乐坐在树荫下,一字一句地教她念童谣,耐心回答她那些层出不穷的“为什么”。
下午,带着孩子们去服务社,由着予安挑选他心心念念的玻璃弹珠,给予乐买扎头发的新皮筋。
傍晚,一家四口在院子里摆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