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若离的背影,只觉得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
她让他跟上。
这就够了。
他摸了摸烫的脸颊。
方才挡在水蛟面前时,他分明看见若离看了他一眼。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像春雪落进了心湖,荡起层层涟漪。
或许,她并非真的对他无意?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野草般在心底疯长。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痴心妄想——像她这般清冷如仙的女子,怎会对他这靠幻术维持容貌的人动心?
可心底那份卑微的渴望,却让他忍不住去奢求那一丝微乎其微的可能。
湖心的雾越来越浓,隐约能看见雾中矗立着座白玉台。
台边漂浮着几株寒髓树,树上的冰晶果散着幽蓝的光。
祁不言望着若离的侧影,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袖中的引魂香,轻轻一弹。
淡粉色的烟雾飘向若离,却在离她三尺处被一层透明的屏障挡住。
若离连眼皮都没抬。
祁不言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望着那道屏障,忽然想起族中长老的话:“蜃容术再妙,终究是虚妄。
能看穿虚妄的,唯有大道。”
可他仍不死心。
他望着若离被晨雾勾勒出的轮廓,望着她间那支素银簪子,望着她冰蓝眼瞳里倒映的自己——那是个俊美的青年,眼尾微挑,唇角带笑,像极了世间所有女子倾心的模样。
或许,大道之外,还有人心?
他攥紧了袖中的引魂香,跟上了若离的脚步。
雾中传来若离的脚步声。
清脆,坚定,像冰棱敲在玉盘上。
祁不言望着她的背影,忽然笑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了。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哪怕真相如淬毒的冰锥,他也认了。
毕竟,能让她多看一眼,已经是他这污秽之身,能奢求的最大的幸运了。
碧波潭的雾,是有生命的。
它不像寻常水雾那般轻柔飘渺,反而浓稠如化不开的墨浆,黏在修士的法衣上便渗出冰凉的水痕,沾在睫毛上便凝成细碎的冰晶。
更诡异的是,这雾竟似活物般缠绕着神识——若离的神识探出三尺便如坠泥沼,每前进一步都要耗费数倍灵力;已睢的神识更似被无数双无形的手撕扯,只能勉强感知到十丈内的动静。
三人行至潭心,四周的光线陡然暗沉下来。
不是暮色四合的昏黄,而是被某种阴秽之物吞噬后的死寂。
湖水的喧嚣彻底沉寂,连最细微的水流声都被雾霭过滤得模糊不清,唯有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低鸣,像是某种巨兽在喉咙里碾磨骨节,听得人后颈麻。
若离走在最前,月白广袖流仙裙垂落时,裙角的冰蓝星芒便散作细碎的流萤。
她肌肤胜雪,却非寻常女子的莹润,倒像是将千年寒玉浸在晨露里,泛着冷冽的幽光。
间仅斜插一支素银冰莲簪,簪头雕着半开的莲花,垂落的银链随着步伐轻响,比满头珠翠更显清贵。
最醒目的是她的眼睛——冰蓝色的瞳仁像深潭里淬过的寒玉,清冽得能冻住三秋暖阳,眼尾微挑处却无半分妩媚,只凝着疏离的冷光。
她每走一步,周身便有清辉流转,将黏来的雾霭蒸成细小的水珠,在身侧凝成一片朦胧的冰雾,恍若提着一盏冰灯,硬生生在混沌中劈出条路来。
她目标明确,直指潭心最混乱处。
已睢紧随其后,玄色衣袍裹着劲瘦腰身,间银链束着的墨在雾中泛着冷光。
他周身的杀意凝成实质的黑雾,比主人更先一步割开迷雾,那些试图靠近的雾丝触到黑雾便出“嗤”
的轻响,如同冰雪遇火。
他的目光始终锁在祁不言身上,那眼神像淬了剧毒的冰锥,恨不得将这麻烦钉死在原地。
祁不言跟得艰难。
他能感觉到后颈的冷汗正顺着脊背滑进衣领,那是诅咒在躁动。
金丹后期的修为在碧波潭深处的阴秽中如陷泥沼,每运转一周天都要分出半分灵力压制体内翻涌的污秽咒文。
更糟的是,前方那团翻涌的黑雾里,飘来的气息与他体内的诅咒如出一辙,却古老、磅礴、疯狂得像是深渊里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