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那么单纯善良的女孩，此刻的眼中却充斥着一股毫不掩饰的、近乎疯狂的仇恨。
她的话语，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将他所有试图解释、所有关于责任、关于过往情谊的言辞，都焚烧得一干二净。
他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石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他只是极深、极慢地看了安然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人心碎，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失望、痛楚，以及一种……近乎决绝的疏离。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
默默地转过身，步履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向了与安然相反的、通往洞外的另一个方向。
风雪瞬间吞噬了他的背影，决绝而孤寂。
泽佑站在两人之间，看着墨渊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又看向浑身颤抖、被恨意和绝望包裹的安然，血眸之中情绪翻江倒海。
墨渊决绝离去的背影，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安然强撑的意志。
她靠着冰壁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入膝间，单薄的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雪中的幼兽，只剩下本能的、压抑到极致的颤抖。
泽佑站在原地，墨渊离去带来的那一丝隐秘快意，早已被眼前安然破碎的模样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针扎般的心疼和一股无处发泄的闷痛。
他看着她蜷缩的身影，那被血污和泪水浸湿的衣襟，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走上前，在她身前蹲下。
他伸出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拍她的背，或者至少，替她拂去肩头的冰屑。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和沙哑：“安然……别这样。玄女……我们还可以想办法……总会有……”
他的话没能说完。
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瞬间，安然如同被毒蛇咬到般猛地一颤，猝然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恨意，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空洞和排斥。她看着他停在半空的手，仿佛那是什么极其令人厌恶的东西，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联系的决绝：
“别碰我。”
她往后缩了缩，将自己更深地嵌入冰冷的岩壁，目光掠过他，投向虚无，一字一顿：
“你的安慰……让我觉得很厌烦。”
“……”
泽佑伸出的手，就那样僵硬地、可笑地定格在了半空中。指尖距离她的肩膀，只有一寸之遥。
这一寸，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厌烦……？”他极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无法理解它的含义。随即，一股冰彻刺骨的寒意，混合着被彻底践踏心意的剧痛，如同海啸般从他心底最深处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他猛地收回了手，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伤。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蜷缩在地、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安然。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近乎漠然的平静。可那双血眸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碎裂、重组，酝酿着可怕的风暴。
他想起自己一次次不顾性命地护她，想起在无回域中为她煞气失控、险些沉沦，想起刚才因为她可能遇险而方寸大乱、导致碎片被夺……他所有的付出，所有的隐忍，所有的痛楚，在她眼里，原来只换来一句——“恶心”。
还有墨渊……那个总是占据她心神，让她无条件信任和维护的人！哪怕他此刻弃她而去，她的恨意也更多是针对自己这个“无能”的哥哥！
凭什么？！
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掺杂着嫉妒、不甘、怨恨和彻底绝望的黑暗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他周身的暗红煞气不再受控地弥漫开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粘稠，甚至隐隐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声，将周围的冰壁都腐蚀出更深的痕迹。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与往日温文尔雅截然不同的、带着冰冷戾气和无尽嘲讽的笑容。
“好。”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声音平静无波，却让安然无端地感到一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