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云棠是在一种奇异的清醒中迎来的。昨夜陆烬离去后,她几乎一夜未眠,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双疲惫而脆弱的眼睛,以及那句干涩的“疼吗”。
女佣送来早餐时,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她颈侧。那处伤口经过一夜,愈发显得狰狞,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如同一道破碎的烙印。
云棠沉默地拿起餐盘旁那管被冷落了一天的修复凝胶。冰凉的触感在指尖蔓延。她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那个伤痕累累、眼神却不再全然懵懂的自己,拧开了盖子。
微凉的凝胶涂抹在伤口上,带来一阵舒缓的刺痛。她动作很轻,也很慢,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这不是屈服,更像是一种……基于现实考量的妥协,一种在认清处境后,为自己争取更好生存条件的智慧。
当她放下凝胶时,明显感觉到,那道一直沉重笼罩着卧室的无形精神力枷锁,似乎悄然松动了一丝。
【宿主,信息处理中心的访问权限已恢复。】系统099适时提醒,【男主的情绪监测数据显示,攻击性显着降低。】
云棠垂下眼帘,安静地吃完了早餐。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仿佛昨日的冲突与今日的恢复,都只是这囚徒生活中微不足道的插曲。
再次踏入信息处理中心,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昨日数据被暴力清除后的虚无感。那面巨大的星图光屏依旧运作,但云棠能感觉到,其背后的过滤系统被加固了数层,几乎密不透风。
她没有再试图去触碰那些敏感的边缘,而是像往常一样,走到了室内花园,坐在老位置上,安静地看着模拟阳光。
然而,她的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系统先生,”她在脑海中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的精神图景,那片‘荒芜’,与十五年前的实验有关。那么,我的存在,我的灵魂力量能安抚他,是否意味着……我与那个实验,也可能存在某种关联?”
这个大胆的猜想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
【逻辑上存在可能性。】系统099谨慎地回答,【但缺乏关键数据支撑。强行探索风险过高,如您所见,触及核心秘密会引发男主剧烈反弹。】
“我知道。”云棠轻轻拨弄着脚边一株柔嫩的拟态草叶,“我不会再像昨天那样冲动了。”
但不去触碰,不代表不能观察。她开始更加细致地感受陆烬缠绕在她周围的精神力。不再是单纯的恐惧与排斥,而是带着一种分析的意图,去体会其中细微的波动,试图从中捕捉到更多关于他真实状态的蛛丝马迹。
下午,陆烬出现在了信息中心。他没有走向自己的办公区,而是径直来到了花园。
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模拟阳光,投下阴影。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颈侧已经淡去大半的伤痕。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确认般的仔细。
“还疼吗?”他又问了一次,声音比昨夜平稳了些,但眼底深处那抹难以化开的沉重依旧存在。
云棠抬起头,看着他,这一次,她没有躲闪。她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回应似乎让他紧绷的下颌线条缓和了些许。他收回手,目光在她平静的脸上停留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夜晚,陆烬再次到来。
这一次,他没有坐在远处的椅子上,而是如同往常一样,走到了床边。但他没有立刻拥抱她,而是站在那里,似乎在犹豫,在克制。
云棠看着他站在阴影里的身影,能感受到他精神力的躁动不安,那是一种渴望靠近又害怕再次伤害的矛盾。那片“荒芜”在无声地嘶吼,渴求着“绿洲”的抚慰,却又被昨日的失控所警示。
她想起了白日里的猜想,想起了他那双疲惫的眼睛。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做出了连自己都惊讶的举动。
她微微向床的内侧挪了挪,让出了更多的位置。然后,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床铺。
这是一个无声的邀请。一个主动的、甚至带着一丝安抚意味的邀请。
陆烬的身体明显僵住了。黑暗中,云棠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