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绝地的煞气,是永无止息的呜咽,是灰色潮汐永不停歇的拍打,侵蚀着万物,也守护着那座新立不久、以它的名字命名的壁垒——修罗剑阁。
静室深藏于壁垒最核心处,隔绝了外界的绝大部分喧嚣,只余下煞风掠过岩缝时发出的低沉呜鸣,如同为榻上之人奏响的哀歌。楚狂躺在那张冰冷的石榻上,面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所有的血色都已随着那日强行催动剑阵而流逝殆尽。他的胸膛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气息游离若丝,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断绝。
那柄伴随他征战杀伐、饮尽强者血的弑神剑,此刻就静静横在榻边。暗红色的剑身不再有往日那令人心胆俱裂的嗡鸣与璀璨血芒,只有一点微弱到极致的光芒在剑脊深处明灭不定,如同一位忠诚的卫士,固执地守护着主人那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之火,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徒劳地映照着他的衰弱。
墨老方才又来探视过一次,将那株费尽心力才寻来的“九幽还魂草”炼化的药力,小心翼翼地渡入楚狂几近干涸的经脉。灵草的药效非凡,确实吊住了他那不断滑向深渊的最后一线生机,心脏仍在微弱跳动,肉身未曾崩坏。但,也仅此而已。那株草能维系肉身的生机,却无法唤回他那沉寂如死水、不知漂泊于何处的神魂。
他的身体仿佛只是一个精致的空壳,内在最重要的部分早已消散,或者说,被困在了一个无人能触及的黑暗牢笼。
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与沉沦之中,在那连意识本身都已不存在的无边黑暗里——
变化,悄然而生。
楚狂裸露的左臂臂膀上,那一道自他觉醒修罗血脉便存在的修罗王战纹,那狰狞、古老、充满了蛮荒与杀戮气息的暗红图案,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一丝微光。
那光芒极其微弱,并非炽亮,而是一种深邃的暗金色,如同在地底埋藏了万古的黄金初次接触空气时,所焕发出的那一抹内敛而沉重的光泽。它像沉睡了无数纪元后的第一次心跳,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原始而强大的力量。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自那战纹深处猛然爆发!
这灼热并非作用于血肉体肤,而是直接穿透了一切物质层面的阻碍,精准无比地灼烤着他那涣散、沉寂,几乎要彻底归于虚无的灵魂本源!
剧痛!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撕裂痛楚,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这痛楚是如此猛烈,竟强行将那沉沦于无尽黑暗中的、破碎而模糊的自我意识,重新聚拢了一丝。
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却又夹杂着一股奇异的、不容抗拒的牵引力。
楚狂那本该彻底消散的神识,在这股源自血脉本源的灼热牵引下,猛地被从无边无际的混沌黑暗中拉扯出来,开始向下坠落!速度越来越快,穿透了肉身的界限,穿透了现实的维度,向着一个未知的、唯有臂膀上那战纹灼热所能感应的坐标,疯狂坠去!
五感尽失,唯有那灼热是唯一的感知,是这绝对虚无与坠落中唯一的道标。
不知经历了多久的坠落,仿佛只是弹指一瞬,又仿佛已历经万古轮回。
陡然间,脚下的虚无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实、冰冷的触感。四周那令人窒息的绝对黑暗,也如同舞台的幕布般,被一只无形巨手缓缓向两侧拉开。
楚狂猛地“睁开”了眼。
他发现自己正立于一片广袤无垠的荒原之上。大地是暗红色的,如同被无尽的鲜血浸透、干涸后又反复碾压了千万遍。天空是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昏红色,没有日月,没有星辰,只有一道道巨大无比、狰狞扭曲、仿佛是世界伤痕般的空间裂缝,横亘在整个天幕之上。那些裂缝之中,不断逸散出令人神魂颤栗的毁灭气息与混沌乱流。
这里,弥漫着一股远比北冥绝地更加古老、更加死寂、也更加可怕的修罗煞气。
这里,绝非北冥绝地。
那道声音仿佛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自这片暗红荒原的每一粒砂砾、每一缕逸散的毁灭气息中同时响起,低沉、沙哑,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万古岁月的沉重与一种近乎实质的威严。声波过处,楚狂那本就由神识凝聚的躯体竟不受控制地一阵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溃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