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漠然地俯视着这片狼藉。空气里还残留着爆米花油腻的甜香、可乐的糖浆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柠檬草洗发水的清新气息,此刻却像无形的绳索,勒得人喘不过气。
保洁员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推着巨大的灰色垃圾桶,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刺啦——刺啦——她们手中的长柄扫帚刮过地毯,发出单调而枯燥的摩擦声,如同钝刀在粗糙的砂纸上反复拉扯。她们麻木地清扫着座位底下散落的爆米花、揉成团的票根、空饮料杯……动作熟练而机械,对这片空间里刚刚上演过怎样的悲欢离合,毫不在意。那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被放大,带着一种残忍的日常感,一下,又一下,刮在我的耳膜上,也刮在裸露的心尖上。
我的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陷进那张柔软得过分的座椅里。皮革的触感冰凉,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手指僵硬地探入裤袋,指尖触碰到那个小小的、丝绒包裹的硬物。冰冷的金属盒身,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炭。我猛地把它掏出来,紧紧攥在掌心。丝绒的细腻触感此刻变得无比粗糙,坚硬的棱角硌得掌骨生疼。
那枚戒指,曾承载了我所有笨拙而炽热的想象。想象她戴上时惊讶捂住嘴的样子,想象她眼中可能迸发出的惊喜光芒,想象我们笨拙拥抱时的心跳……每一个细节都曾在心里反复描摹,清晰得如同昨日。
可现在,那些画面被粗暴地撕碎了。取而代之的,是她靠在我怀里颤抖着说“忘不了他”时脆弱又执拗的眼神,是她听到我说“去找他吧”时眼中骤然亮起的、几乎刺伤我的微光,是她刚才头也不回、急切融入人潮消失的背影……
“呃……”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声,更破碎,更绝望。攥着丝绒盒子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声响。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嘴,试图堵住那汹涌而上的、几乎要将喉咙撕裂的悲鸣。
可是没用。
堤坝彻底崩溃了。
压抑了整晚的情绪,像沉睡已久的火山骤然喷发。滚烫的岩浆混合着绝望的灰烬,冲破所有理智的堤防,咆哮着奔涌而出。我猛地弓起背,额头重重抵在前排冰冷的椅背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泪决堤而出,滚烫地冲刷过脸颊,滴落在紧握的拳头上,也滴落在那个承载了所有幻灭的丝绒盒子上。那不是安静的流泪,是胸腔被彻底撕裂后发出的、不成调的、嘶哑的嚎啕。每一次抽噎都牵扯着五脏六腑,带来一阵尖锐的绞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着冰冷的碎玻璃。
整个空荡的世界仿佛只剩下这绝望的悲鸣在回荡。保洁员扫地的“刺啦”声似乎停顿了一下,远远地投来一瞥,那目光里或许有一丝诧异,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漠然。很快,那单调的刮擦声又继续响起,不紧不慢,和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形成了诡异而残忍的二重奏。
混乱的泪眼之中,视野一片模糊的水光,却清晰地捕捉到前排座椅下一个小小的反光点。那是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件,被遗弃在昏暗的角落。我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艰难地将它从地毯的纤维中抠了出来。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刺入指尖。那是一只廉价的、心形的情侣钥匙扣。其中一半是空的,边缘带着粗糙的断裂痕迹,显然是被硬生生掰开的。而另一半,一个微缩的男式侧影,安静地躺在我汗湿的掌心。那侧影的轮廓,即使在这种粗糙的工艺下,也透着一股冷漠和疏离,像极了她手机相册深处某个加密文件夹里反复出现的、曾让她深夜买醉的那张脸。
记忆的闸门被这冰冷的金属猛地撞开。画面汹涌而至,带着酒精的刺鼻和眼泪的咸涩。
是三个月前的一个深夜。急促的、近乎砸门的敲门声把我从浅眠中惊醒。门外是她,林静姝。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几乎能熏醉空气。她眼神涣散,脸上泪痕狼藉,精心化好的妆早已糊成一团,口红蹭到了脸颊上,像一抹惊心的血痕。她站不稳,整个身体摇摇晃晃,全靠门框支撑着。
“他……他不要我了……”她含糊不清地呜咽着,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他跟别人……订婚了……”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