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雅集风云，初露峥嵘
文华雅集的日子，在一种微妙的紧张与期待中，终于到来。举办地点并非在某个王府或官邸，而是设在城西皇家园林之一的“沁芳园”中。此地亭台楼阁依山傍水，景致清幽，向来是皇室成员及顶级权贵宴游之所，选择此地，足见此次雅集规格之高，背后寓意之深。
林凡随着王珩的车驾抵达沁芳园时，园外已是车马簇簇，冠盖云集。各色官轿、马车排列有序，身着各品级官服或华美常服的官员、勋贵、名士们，互相寒暄着步入园中，气氛看似风雅和谐，但细心观察，便能发现许多人眼神交汇间带着审视与计算，言谈举止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王珩今日意气风发，他一身月白文士袍，更显俊雅，不断与相识之人打招呼，并将林凡引见给一些相对熟络的友人，介绍词无外乎“江南才俊”、“义士林默”。林凡则保持着谦逊而不卑不亢的态度，应对得体，既不过分张扬，也恰到好处地展现了自己的谈吐和学识，引得不少人侧目。
雅集的核心活动在一处临水的大轩馆内举行。馆内布置典雅，熏香袅袅，早已座次分明。上首自然是几位发起雅集的清流老臣和皇室宗亲，安远侯林啸的座位也在其中，但此刻尚且空着。王珩作为安远侯府的姻亲晚辈，座位被安排在中段靠前的位置，林凡则作为他的宾客，坐在其侧后方。
林凡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试图寻找九王爷的身影，但并未发现。倒是在不远处，看到了吏部张侍郎，他正与身旁一位官员低声交谈，神色平静。而更让林凡心头一紧的是，他竟然在角落的一席中，看到了那个曾在临清绑架过他的高大男子的侧影！虽然对方换了锦衣，作宾客打扮，但林凡绝不会认错那双锐利的眼睛。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淡淡瞥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移开。
果然来了！林凡心中凛然，知道自己今日犹如行走于刀尖。
雅集以品茗论诗开场，气氛尚算轻松。几位老臣率先发言，点评时下诗文，话题渐渐引向朝政民生，虽言辞含蓄，但暗藏机锋。轮到年轻一辈发言时，王珩当仁不让，就江南文风与漕运便利的关系侃侃而谈，观点新颖，引得不少赞许。
就在这时，一位与张侍郎交好、素有“太子喉舌”之称的御史，突然将话题引向了边关军备，言语中暗指近年军械补给时有延误，质量参差不齐，影射相关部门办事不力，甚至可能有人中饱私囊。
此言一出，馆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涉及军械，乃是敏感话题，众人皆缄口不言，目光闪烁。
王珩年轻气盛，又想在姑父和众人面前表现，忍不住出言反驳，认为边关之事当以边将奏报为准，不应以风闻妄加揣测，以免动摇军心。
那御史冷笑一声，斜睨着王珩：“王公子久居江南，吟风弄月，自然不知边关将士之苦。军械之事，关乎社稷安危，岂能因噎废食，讳疾忌医？”话语间，已将王珩归为不识民间疾苦的纨绔子弟。
王珩面红耳赤，一时语塞。他虽有心辩驳，但于军械实务确实了解不深，生怕说多错多。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一个清朗而平和的声音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御史大人忧心国事，令人敬佩。不过，在下以为，军械转运，牵涉漕运、工部、兵部乃至地方州府，环节众多。若有延误或质量问题，需查明具体环节，是预算不足？是运输损耗？是制作工艺？还是……其他缘由？唯有厘清症结，方能对症下药。泛泛而谈，恐于事无补，反易为人利用，徒增纷扰。”
众人循声望去，发言者正是坐在王珩身后的林凡！
他这番话，看似中立客观，实则四两拨千斤。既肯定了御史的出发点，又指出了问题复杂性，暗示可能存在的其他原因（甚至包括被“利用”），将王珩从单纯的辩驳中解脱出来，上升到如何解决问题的层面。更关键的是，他提到了“漕运”和“其他缘由”，隐隐触动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
馆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几位清流老臣眼中露出欣赏之色，张侍郎微微蹙眉，而那位御史则脸色阴沉，死死盯着林凡，似乎想看出他的底细。
王珩更是又惊又喜，没想到林凡在此等场合竟有如此胆识和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