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真迹,乃后人伪造无疑。”
“墨鸢。”嬴政又唤。
墨鸢手持两片竹简上前,声音清亮如泉击玉石:“陛下,此为经纬阁遗失的原版测绘简残片,此为伪图所用竹简。请陛下与诸位大人细看,原简竹节断茬自然,留有岁月毛刺;伪简竹节光滑异常,显是利刃切割后刻意打磨,徒具其形,毫无古意。”
话音刚落,一名来自稷下学宫的学者出列上奏:“陛下,臣祖籍西南,此图中所绘‘青面鬼兽’,臣幼时曾见。其形貌与臣家乡山林中驯养的犀牛几乎一样,只是画师刻意丑化,添上獠牙血口。然犀牛实乃食草之兽,性情虽猛,却绝不食人。”
殿内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堂大笑。
这笑声,成了这出荒诞剧最好的注脚。
嬴政缓缓站起,冷冷扫视着面如死灰的赵高和一众噤若寒蝉的官员:“朕的疆土,岂是几张破纸、几句鬼话就能划定的!”
他声如雷霆,震彻殿宇:“传朕诏令:自即日起,凡有再传播‘西境妖祸’流言者,以动摇国本论处,夷三族!另,敕令司农衙署增设‘舆图鉴真司’,由赤壤君姜月见总领其事,专司天下图志之勘误与认证,凡未经鉴真司印证之舆图,一律视为伪作,不得流通!”
散朝后,我没有回府,而是独自登上了稷下学宫最高的观星台。
咸阳城的灯火在我脚下铺开,如同一片星海,随风起伏,映得天幕也微微发亮。
夜风渐凉,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轻轻落在我肩上。是墨鸢。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递来一封用油布包裹的密信。
信很薄,拆开后,只有一张粗糙的麻纸。
是轲生从敦煌郡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消息。
他说,他们在玉门关外三十里处,发现了一处废弃的烽燧驿站。
驿站的土墙上,有人用炭笔潦草地涂鸦,画的,竟然就是我们丢失的那幅伪图上鬼兽食人的场景。
而在那幅涂鸦的旁边,有人用更加歪歪扭扭的秦篆,刻下了几个字:
“假的。西边有城,吃葡萄。”
我把那张麻纸贴在胸口,仿佛能听见千里之外,大漠孤烟下有人执炭而书的声音。
风沙磨蚀了城墙,却没能磨灭真相。
原来改变山河的,从来不是帝王的一纸诏令,而是那些默默行走于荒原之上、不肯闭眼的人。
这一夜,我守着满城灯火,也守住了某种比疆域更辽阔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