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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嬴政再次微服来到赤壤堂。
他没有进门,只独自一人立在庭院中,望着我新栽下的那几株桑树幼苗。
嫩叶在月光下泛着银绿光泽,微风吹过,簌簌轻响。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一根贯穿古今的柱。
“你说,”他头也不回地问,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低沉,“百年之后,世人提起朕,会记得那座阿房宫,还是……这些种在沙地里的树?”
我缓步从堂中走出,与他并肩而立。
“他们会记得,那位曾下令筑起万里砖石的帝王,最终选择把它碾成种子,撒向荒原。”
他忽然笑了,那笑声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畅快。
“那你呢?”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百年之后,他们又会如何记住你?”
我抬起头,望着漫天繁星,轻声道:“或许只是一个湮没在史书里的名字,或许是一本蒙尘的《工经》,又或许……只是某个饥饿的人,在冬夜里喝上一碗热粥时,偶然想起的那个味道。”
檐下的铜铃被夜风吹动,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仿佛古老大地在梦中呢喃:这一代人的野心,终将化作下一代人的日常。
谷雨之后,三辅之地春耕正忙。
我换上行装,准备亲赴渭南察看田亩。
新的种子已经播下,但潜藏在沃土之下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