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而有力的手指,从托盘上,端起了那只白玉酒樽。
指尖的温润触感,与其中蕴含的致命杀机,形成了一种荒谬而和谐的统一。
嬴政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江昊端起了酒,却没有立刻饮下,而是转身,缓步走到了寝殿的窗边。
窗外,是死寂的宫苑。
窗台上,摆着一盆早已枯死的兰草,枝叶焦黄,了无生机,就如同此刻躺在病榻上的嬴政,以及这个风雨飘摇的大秦帝国。
“陛下。”
江昊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盆枯草,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臣自东海归来,一路所见,六国遗民蠢蠢欲动,百家余孽暗流汹涌。匈奴在北,百越在南,帝国看似强大,实则已是烈火烹油。”
“陛下您,是这帝国的天。天若倾,则万物覆。”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与龙榻上的嬴政对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有星辰在流转。
“陛下赐臣长生,臣,愧不敢当。”
“因为臣所求,非一人之长生,乃帝国之长生。”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腕一斜。
那杯在无数人眼中代表着“长生”或是“死亡”的琥珀色酒液,化作一道晶莹的弧线,尽数被他倾倒进了那盆枯死的兰草花盆之中。
嬴政的眼中,闪过一抹极致的失望与暴怒。
他竟敢……
他竟敢当着朕的面,将朕的“赏赐”,倒给一盆枯草?!
这与当面抗旨,有何区别!
然而,就在嬴政积蓄起最后一口气,准备下令将这个忤逆之人碎尸万段的瞬间,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让他此生,乃至他那波澜壮阔的一生中,都从未见过的,神迹。
那盆本已枯死,连根茎都已干瘪的兰草。
在吸收了那杯“毒酒”之后,它那焦黄的枝叶,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抹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绿意,从干枯的根部,顽强地向上蔓延。
紧接着,在那枯槁的枝干顶端,一个比米粒还小的嫩芽,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破开了死寂的表皮,探了出来。
嫩芽迎风而长,舒展,抽条。
一片。
两片。
三片……
不过短短十数息的功夫,一株青翠欲滴、充满了盎然生机的崭新兰草,便亭亭玉立地出现在窗台之上,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春雨的洗礼。
死物,复生。
枯木,逢春。
这已经不是医术,不是方术,甚至不是江昊所知的任何一种人间伟力。
这是……创造。
是属于神明,才拥有的权柄!
“哈哈……哈哈哈哈……”
龙榻之上,嬴政先是死死地瞪大了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凸出。紧接着,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怪响,随即,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的大笑。
那笑声,初时嘶哑,继而高亢,最后,响彻了整座章台宫。
他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得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仿佛要将生命中最后所有的不甘、猜忌、愤怒与释然,都付与这一笑之中。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江昊不是权臣,不是枭雄,甚至不是一个单纯的“人”。
他是一个自己永远也无法理解,也无需再去理解的,真正的“变数”。
他用一场神迹,回答了自己所有的问题。
他不是要推翻这个帝国,而是要让这个行将就木的帝国……如那盆兰草一般,枯木逢春,重获新生!
有这样的人来继承自己的江山,夫复何求?
笑声戛然而止。
嬴政剧烈地喘息着,他那张灰败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红晕。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指了指自己龙榻的枕下。
“拿……去……”
江昊走上前,看着这位已经油尽灯枯的帝王,神情复杂。他伸手,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