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号”巡弋舰脱离超光速巡航的瞬间,仿佛从湍急的河流骤然冲入一片粘稠死寂的沥青海洋。舰体发出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每一块装甲板都在抵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的巨大压迫力。舷窗外,是吞噬一切的、近乎实质的黑暗,连远处恒星的光芒射入这片区域,都如同被无形巨口啃噬,扭曲、黯淡,最终湮灭。只有舰船自身引擎喷口和外部扫描阵列发出的幽蓝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在绝对的虚无中切割出有限而脆弱的光明地带。
林骁(“锋刃”)站在休息舱的观察窗前,五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即使隔着厚重的复合装甲和强大的能量护盾,他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弥漫在每一寸空间中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死寂与疯狂。这里没有声音,没有风,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仿佛能冻结时间的虚无感。脑海中,那个星辰坐标印记灼热得发烫,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指向黑暗深处某个不可知的存在,牵引着他的灵魂,也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虚空废墟”……“放逐者的坟场”……名副其实。仅仅是身处其边缘,就让人产生一种自身存在即将被抹除的渺小与恐惧。
“能量护盾负载持续上升!外部空间结构极度不稳定,物理常数出现区域性畸变!”舰船内部通讯频道中,传来导航员冷静却凝重的报告声,打破了死寂。
“扫描阵列最大功率开启,聚焦信标指向区域。释放‘探路者’无人机集群,建立初步环境模型。”仲裁官那平稳无波的声音响起,下达着指令。
很快,数十架梭形的小型无人机如同受惊的鱼群,从“裁决号”腹部弹射而出,拖着幽蓝色的尾焰,义无反顾地扎入前方的黑暗之中。它们传回的画面在休息舱的副屏上快速闪烁:破碎的、如同被巨兽撕咬过的行星碎片;凝固在诡异姿态中的、绵延数千公里的星云残骸;以及更多无法理解其原本形态的、巨大无比的金属或晶体结构,它们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散发着亿万年的苍凉。偶尔,画面会剧烈扭曲,闪过一些无法形容的、仿佛由纯粹阴影和疯狂低语构成的、一闪而逝的诡异轮廓,随后无人机信号便彻底消失,被黑暗吞噬。
这里不仅是坟场,更是一个物理法则都濒临崩溃的……混沌禁区。
“探测到高浓度灵子乱流和……精神污染残留。警告:非装甲单位暴露在外界环境中,有极高风险发生不可逆畸变或意识崩解。”电子合成音的警告再次响起。
杨振江上校脸色苍白地看着屏幕上传回的、光怪陆离又充满不祥的景象,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这鬼地方……真的存在‘方舟’碎片?就算有,我们怎么进去拿?”
陈锋(“磐石”)靠在医疗床上,虽然虚弱,但眼神依旧凶狠,他啐了一口:“管他龙潭虎穴,来都来了!大不了炸他娘的一条路出来!”他的话更像是给自己打气,面对这种超越理解的绝地,个人的勇武显得如此苍白。
林骁没有参与讨论,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与脑海中坐标印记的共鸣上。他能感觉到,那个呼唤的源头,就在这片黑暗深渊的极深处,距离遥远得令人绝望。但同时,他也隐隐察觉到,这片废墟并非完全死寂,有某种……庞大的、沉睡的、带着无尽恶意的东西,正在缓缓苏醒。是“放逐者”的亡灵?还是“清道夫”留下的陷阱?亦或是……“方舟”碎片本身的守护机制?
就在这时,休息舱的滑门无声开启,一名白甲士兵出现在门口。
“Lx-07,仲裁官阁下召见。随我来。”
该来的终究来了。林骁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金属味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对陈锋和杨振江递过一个“见机行事”的眼神,默默跟上士兵。
再次来到那间简洁而压抑的简报室。仲裁官依旧坐在长桌后,但此刻,他面前的全息星图已经变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探路者”无人机数据构建的、不断动态变化的虚空废墟局部模型。模型中心,一个刺眼的红色光点正在缓慢闪烁,与林骁脑海中的坐标位置完全重合。
“坐标确认。目标深度:三万七千天文单位。环境威胁等级:最高(湮灭级)。常规航行无法抵达。”仲裁官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他的目光落在林骁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你的‘钥匙’共鸣,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