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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肠寸断,不足以形容其痛之万一。几天几夜,他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好几次,趁着父母疲累打盹的间隙,他又挣扎着爬起来,眼神空洞地走向河边或者寻找绳索,求死的意念从未真正消退。
每一次,都被心惊胆战的父母及时发现,以泪洗面,苦苦哀求。
最终,在母亲又一次以头抢地、额头鲜血淋漓的惨状面前,江木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被彻底击垮。
他缓缓地跪在父母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在冰冷的地面上磕出了血印子。
再抬起头时,那双曾经明亮的桃花眼里,只剩下死寂的灰烬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爹,娘,”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平静得可怕,“儿子的命,是爹娘拦下的。儿子…不会再寻死了。”
江母闻言,刚松一口气,却听江木接着说道,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儿子此生,不会再娶妻了。”
他看着父母瞬间惊愕、悲痛欲绝的脸,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眼中是刻骨的痛楚和绝望的温柔。
“青儿活着,是我未过门的妻。青儿死了,是我江木心里唯一的妻。我发过誓,要娶她的。她虽不在了,这誓言,我得守着。”
他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那锥心刺骨的句子说出来:“这辈子,我就当青儿还在。我得为她守着…守着我这个人,清清白白的。不然…不然等哪天我也闭了眼,到了那阴曹地府,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青儿问我,‘木头哥哥,你的誓言呢?’我…我怎么答?”
滚烫的泪水终于再次冲破死寂的堤坝,汹涌而下。“爹,娘,成全儿子吧!就当儿子…已经是个鳏夫了!”
他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久久不起。
江父江母看着跪伏在地的儿子,听着他字字泣血的话语,心如刀绞,老泪纵横。
他们知道,儿子的心,已经跟着青儿一起坠入那万丈深渊了。
再多的劝解,在儿子这份以生命和余生为祭奠的绝望深情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江母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儿子刺手的短发,发出一声悠长而绝望的叹息,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落叶坠地的声音:“……罢了…罢了…依你…都依你…”
江父背过身去,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在尘土里。这个家,从此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悲伤和一座无形的心坟。
为了逃避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心灵的悲痛回忆,也为了那点微薄的军饷能奉养双亲。
江木在假期结束后,带着一颗彻底死去的心,再次回到了北境那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他作战更加勇猛,甚至带着一种求死的疯狂,却又总在最危险的关头奇迹般生还,仿佛阎王爷也不愿收他这心死之人。
直到后来机缘巧合,被楚言的上司白战将军赏识,提拔为亲卫,跟随来到了这远离伤心地的北境镇远将军府。
他将所有的情感都深深埋葬,只留下一个沉默寡言、偶尔流露出些许惫懒表象的躯壳。
青儿和磐石镇,成了他记忆深处一个不敢触碰、鲜血淋漓的禁区。
那半个杂粮饼子的温热和她最后惊恐绝望的哭喊,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活着的唯一意义,似乎只剩下对父母的赡养义务和那份用余生践行的、苦涩的“守贞”誓言。
他腰间,常年贴身佩戴着一个磨得光滑的旧荷包,里面装着那只小小的、冰冷的布鞋残片。
与此同时,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坠崖事故中,奇迹,在绝境中悄然发生。
黑风崖下,并非人们想象中的全是乱石嶙峋。在靠近崖底的一侧,有一片茂密的、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藤和柔软的灌木丛。
青儿小小的身体被下坠的力道裹挟着,重重地砸在几层交错盘结、好似天然巨网般的坚韧藤蔓上。
“咔嚓!噼啪——!” 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和藤茎绷断的闷响瞬间炸开。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要散架,五脏六腑猛烈震荡,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星星点点溅在纠缠的藤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