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瞬间凝固,连拂尘摆动的丝绦都僵在半空。
捧着玉盆的丫鬟指节泛白,几乎要将盆沿捏碎。无数道惊恐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箭矢,“嗖”地射向那厚重的垂花门帘。
浮春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屏住呼吸,全身血液似乎都涌向耳朵,竭力捕捉着帘后的动静。
……呼吸声,依旧平稳悠长。仿佛那一声轻微的“叮”,不过是尘埃落定时的一声叹息,被无尽的黑暗瞬间吞噬。
紧绷的空气并未因此松懈,反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得更紧。
刚才那一瞬的失控,如同在大坝上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口,恐怖的洪水加速渗透。
浮春感觉到冷汗正沿着她的脊柱缓慢蜿蜒而下,浸湿了内衫,带来一片令人战栗的湿冷。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王爷……他到底……昨夜那双手,冰冷如铁钳,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扼住她咽喉时那种绝望的窒息感再次汹涌袭来,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那张在黑暗中依稀可见的脸……真的是王爷吗?还是……府中其他可怕的存在?念头纷乱如麻,越缠越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不敢再深想,只能强迫自己将目光死死焊在砖地上那道光影上,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
时间,在香灰无声的飘落中,被无限拉长、抻薄。
就在这时,帘后那悠长平稳得近乎诡异的呼吸声,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极其短暂,短得如同幻觉。
紧接着,那呼吸的韵律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不再是毫无波澜的深眠,而是带上了一丝……苏醒前的滞涩?像沉船缓缓浮出漆黑的水面。
浮春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她猛地攥紧了交叠的手指,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在这死寂中异常清晰。
她惊骇得几乎要闭上眼,却又死死忍住,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垂首侍立的姿态,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瞥向那道象征着两个世界的垂花门帘。
帘内,传来一声极轻、极缓的,衣料与被褥摩擦的窸窣声。像沉睡的巨兽,在无边的黑暗里,第一次,缓缓地、慵懒地,转动了一下眼珠。
窗格斜落的光影,不偏不倚,正爬上了浮春特意盯着的那道砖缝。
屏风之内的锦绣堆中,白战那双曾让整个长安闺阁娇娥、云鬓朱颜尽折其眸的眼眸,?在浓密睫羽覆盖的阴影下,如同蒙尘的琉璃,缓缓睁开了一道缝隙。
里面空茫茫一片,映不出半点晨曦,也映不出昨夜的血色。
沉重的眼帘费力地撑开些许,视线里是鲛绡帐顶模糊扭曲的光影。
鼻腔里混杂着清冽的冷香与一丝若有似无、令人不安的铁锈气息。
身体如同沉在深水中,每一寸骨骼都滞涩发僵,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牵扯着麻木的钝痛。
混沌的意识尚未凝聚成形,一种根植于骨髓深处的习惯却已先于一切思考苏醒。
空茫的视线甚至未能清晰勾勒出头顶的帐幔纹路,他那略显苍白、指节分明的手,便已凭着无数次重复形成的本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下意识地向身侧熟悉的锦褥探去——捞向那个理应温软沉睡的身影。?
“玉……”?
一个沙哑干涩,几乎不成调的音节从他喉咙深处溢出,微弱得像一声叹息。?
指尖在光滑的锦缎上划过,下一瞬,却陷入某种微凉的柔软——是衣料下覆着的属于人体的温度与轮廓。
他的手掌本能地拢住了一截纤细的手腕,或者是一段滑腻的臂弯。
那实实在在的触感,带着熟悉的、沉睡中人特有的松弛与微温,穿透了他指尖的麻木与意识的混沌,沉沉地落在他感知的底端。?
?这预料之中的触碰,如同一枚定心石,瞬间压下了那刚刚在他心头漾起的、毫无来由的巨大失落与不安的涟漪。?
须臾,他俯身将全然未醒的拓跋玉笼在怀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吻上她微凉的唇瓣。
那点温软在舌尖化开,像破晓时分檐角将坠未坠的露水,让他想起漠北沙暴里干涸的血——唯有这样真实的触感,才能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