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法师面露讶色,“这口钟是前朝古物,百年来从未自鸣。”
拓跋嗣强忍伤痛走到院中。月光下,青铜古钟上的铭文隐约可见:“...柳氏铸此钟,愿佑我女...”
柳氏?拓跋嗣心头一震。他伸手抚摸那些被岁月侵蚀的文字,忽然在钟耳处摸到一个熟悉的纹饰——展翅蝴蝶,与湄卿最爱的翡翠银簪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药香袅袅的石室里,拓跋嗣盯着手中半块玉佩出神。这是他从战场带回的湄卿唯一遗物,原本是一对,另一块在他贴身的暗袋里。
“夫君可知,这玉佩上的流云纹有何寓意?”
记忆中,湄卿执笔为他画眉时的笑语犹在耳畔。那是他们成婚第三年,他奉命出征前夜。按中原风俗,妻子为远行的丈夫画眉,可保平安归来。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她执笔的手微微颤抖,画出的眉峰却英气逼人,“这流云纹就是要缠着星星的月亮,夫君走到哪,云就跟到哪。”
他当时还笑她多愁善感。如今阴阳两隔,才知寻常最是珍贵。
“施主,该换药了。”
小沙弥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少年僧人手脚麻利地拆开染血的绷带,露出肋间狰狞的箭伤。
“咦?”小沙弥突然轻呼,“这伤口的形状...”
拓跋嗣低头看去,只见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边缘,竟隐约形成蝴蝶轮廓。他猛然想起湄卿坠崖时,那支翡翠银簪在空中碎裂的模样——十二片翡翠如蝶翼纷飞,在月光下划出莹绿轨迹。
“师父说施主的伤再有七日便可愈合。”小沙弥一边上药一边道,“今早焚天境外传来消息,楼兰军队已经包围了霜骸城。”
“什么?!”拓跋嗣一把抓住小沙弥的手腕,“拓跋玉...我是说我女儿可还安好?”
小沙弥吃痛,怯生生道:“听说王后临盆在即,城中缺医少药...”
拓跋嗣眼前一黑。玉儿有孕在身他是知道的,算来产期就在这几日。赫连玄戈那个畜生,分明是要趁他拓跋王室最脆弱的时候赶尽杀绝!
次日清晨,拓跋嗣拖着未愈的身体在寺中寻找线索。无尘法师说过,这古寺曾是前朝柳氏家庙。若湄卿真与柳氏有关,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在后山碑林,一块被苔藓覆盖的石碑引起他的注意。拂去青苔,露出“大周敕造柳氏女祠”八个斑驳大字。碑文记载,此地原是柳氏嫡女清修之所,因柳氏女精通医术,常为百姓治病,朝廷特敕建祠以表其德。
最令拓跋嗣震惊的是碑阴文字:“...柳氏有女,小字湄,善岐黄,尤精金创...”
湄?拓跋嗣手指发颤。他从未听妻子提起过身世,只知她是游方郎中之女。成婚那日,湄卿父母双亡,是由他军中老医官牵着送入洞房的。
“施主果然在此。”无尘法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僧拄着禅杖,目光落在石碑上:“看来施主已经发现了。”
“法师早就知道?”拓跋嗣声音沙哑。
“柳施主幼时曾在此随她祖母学医。”无尘法师轻抚碑文,“十二岁那年,柳家遭难,只她一人被老医官救走。老衲也是那夜见到佩剑与古钟共鸣,才想起这段往事。”
拓跋嗣如遭雷击。难怪湄卿医术精湛,常为军中将士疗伤;难怪她对这展翅蝴蝶情有独钟;难怪...
“她可曾...留下什么话?”拓跋嗣声音哽咽。
无尘法师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这是柳施主去年托人送来的,说若她有朝一日遭遇不测,便转交施主。”
拓跋嗣颤抖着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嗣郎如晤:若见此信,妾身恐已赴黄泉。玉儿有孕,其夫白战虽忠勇,然楼兰虎视,望君早作打算。妾一生无憾,唯恨不能见外孙出世。祠堂古井下有密道通山外,内有柳氏医书及...”
信纸突然被山风吹走,拓跋嗣急忙去抓,却牵动伤口,眼前一黑栽倒在地。昏迷前,他仿佛看见湄卿站在月光里,对他轻轻摇头。
第七个月圆夜,老僧带他来到秘境最深处的“因果池”。池水显示柳眉卿坠落时被突起的岩松挂住,却在采药人救援前被流沙吞没。拓跋嗣暴怒击碎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