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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宁够用吗?”他问斯坦德。
“疟疾在减退。”首领的手按在康罗伊的肩头。
“但我们需要的不是药,是让子孙记住,有人在他们饿肚子时递过面包。”他转身走向门口,鹿皮裙角扫过詹尼端的银盘。
“月出时,我在花园等您。”
深夜的利物浦港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只有“白玫瑰号”的舷灯还亮着,像一颗落在黑绒布上的星星。
康罗伊踩着摇晃的舷梯登船时,李文斯顿正蹲在驾驶舱门口修理罗盘,扳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您该带件厚大衣。”老船长头也不抬地说。
“戴维斯海峡的风能把人耳朵冻掉。”
康罗伊靠在栏杆上,咸涩的潮气钻进了领口。
船底传来海浪拍打的闷响,像某种古老的心跳。
“新航线?”他问道。
李文斯顿把罗盘往桌上一放,指针疯狂旋转。
“您的钟表匠调的星象仪。”他说,从海图筒里抽出一卷纸。
“老汤姆说北极星偏半度,我绕了三个暗礁才相信——”他展开海图,红笔圈出的航线像一条穿过冰层的银蛇。
“格陵兰西岸有个峡湾,退潮时能停三艘‘白玫瑰号’。”
康罗伊的手指划过红圈,想起费城实验室的电报。
差分机打印的星图在他口袋里发烫,冰盖下的“门”和“血钥匙”像一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发疼。
“如果不用走私呢?”他突然问道。
李文斯顿抬头,缺了门牙的笑容在夜色里格外清晰:“我当船长那天,父亲说‘船是活的,它认旗’。”他拍了拍罗盘,指针突然定住,指向正北。
“等您能挂起自己的旗,我就把‘白玫瑰号’的漆重新刷一遍——要银色的,比您画的更亮。”
康罗伊摸出铁盒,电报在盒底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蹲下来,把盒子塞进舱底的暗格,手指触到木头的纹路——那是李文斯顿用沉船的橡木补的,还留着火烧的焦痕。
当他直起腰时,北方的天空突然泛起幽蓝的光,极光像被风吹散的丝绸,在云层后若隐若现。
“那是什么?”李文斯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星星在呼吸。”康罗伊说。
他想起哈罗公学的雨夜,埃默里拉他出泥潭时,泥水里倒映的也是这样的光——那时他以为是路灯,现在才知道,有些光,要等齿轮转够了圈数才看得见。
“白玫瑰号”返航后的第七日清晨,浓雾仍未散去。
利物浦港的汽笛在雾里闷声闷气地响着,像一头找不到方向的巨兽。
康罗伊站在书房窗前,望着码头上影影绰绰的人影,忽然听见詹尼在身后说:“切罗基的巫医派人送来口信,说今晚的月食......”
他没有回头。
窗玻璃上蒙着一层白雾,他用指尖画了一朵玫瑰,雾气立刻渗了进去,把花瓣染成了模糊的灰色。
远处,“白玫瑰号”的汽笛再次响起,声音比往日更清亮,像某种沉睡的东西,终于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