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混在提灯笼的信徒里往仓库走时,乔治看见安东尼的马车停在仓库后门,车辕上的铜饰是骑士团的十字剑——和那封威胁信的蜡印不一样,这是真货。
他腰上挂的是圣物匣。埃默里的声音混在信徒的祈祷声里,去年在剑桥,我见过骑士团大团长戴过同款,里面装着殉道者的指骨,据说能增加超凡能力的威力。
乔治摸出探测仪,大指针突然剧烈晃动,撞在表盘玻璃上发出声。
小指针的转盘转得飞快,红色刻度线已经越过标记。
他假装整理领结,用袖口遮住仪器,看见安东尼掀开马车帘,递出个用油纸包着的长条——是火药管,和威廉惯用的炸药一个模样。
记下来。他低声对埃默里说,后者已经摸出袖珍铅笔,在掌心速记,火药管数量,圣物匣位置,安东尼的灵力频率——
探测仪突然烫得灼手。
乔治猛地抬头,看见仓库二楼的窗户闪过一道红光,像有人举着血浸的布帘。
大指针地一声折断,尖端扎进他掌心,血珠渗出来滴在仪器上,指针竟又缓缓转动,直指仓库最深处的角落。
乔治?埃默里碰了碰他胳膊。
没事。乔治用手帕裹住探测仪,血腥味混着海风钻进鼻腔,该走了。他转身时,看见安东尼正往他们这个方向看,月光照在对方脸上,那已经不是人类的眼睛——眼白全是黑的,瞳孔是两点暗红的光。
回程的马车载着海风。
乔治拆开手帕,探测仪的断针上凝着黑血,他把仪器贴近耳朵,听见细微的敲击声,像有人在石头里敲摩斯密码。
伯克郡庄园的烟囱还飘着炊烟。
乔治下车时,看见阁楼的窗户亮着灯——是庄园的小铁匠汤姆正在用黄铜差分机的试验机汇总军方的数据,水晶球的光透过窗帘,在墙上投出金色的网。
他摸了摸怀表里的纸条,父亲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暖黄:别让他们用你的血喂王座。
而探测仪里的敲击声越来越清晰,他突然明白维多利亚说的石头的心跳是什么——那是遥远的地方,深陷囹圄的玛莎在敲地窖的砖墙,原来玛莎被圣殿骑士团选中不是偶然,她拥有灵力的潜能,一下,两下,冥冥之中这个信号和他掌心的灵力接收器一起跳动。
乔治推开通往阁楼的木梯门时,蒸汽的嗡鸣裹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助手汤姆正俯身在第一次迭代的差分机试验机旁,用铜制扳手轻敲着齿轮组,金属碰撞声里混着他压低的念叨:第三列齿杆偏移半寸...上帝,康罗伊先生说过要像调钢琴弦那样精准。
汤姆。乔治的声音惊得对方直起腰,扳手掉在铜质操作台上。
现在的差分机正在实验把计算核心单独列出来,方便后期第二次迭代往固定的程序模板上进化。
少年耳尖通红,慌忙去捡,却被乔治抢先一步拾起。
他指尖抚过齿杆边缘的划痕——是今早自己用刻刀修正时留下的,数据都输好了?
穿孔卡片全喂进去了。汤姆抹了把额角的汗,蒸汽管在他背后喷着白雾,军方给的邪教徒行踪是从利物浦到朴次茅斯的三十七个坐标点,警察的记录补了伦敦东区的十九起失踪案。
我按您说的,把时间戳标在卡片边缘,用红墨水圈了满月前后的事件。
乔治的指节抵着下巴,不管信息真假,数据骗不了人,造伪的漏洞在数学的公式面前一目了然。
父亲笔记里夹着的星象图突然浮现在眼前——1837年维多利亚登基夜,月相正是现在这样的凸月。
他走到差分机前,黄铜外壳在烛光下泛着暖黄,第一代缩减为8000个零件组成的齿轮塔正缓缓转动,最顶端的水晶球里,金色纹路像活了般游走。
启动解算。他对汤姆点头。
少年按下蒸汽阀,引擎的轰鸣陡然拔高,齿轮咬合声里,最下层的铜盘开始吐出纸带。
乔治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掌心探测仪留下的疤痕,那里还残留着码头夜风中的咸腥——安东尼的黑眼睛,探测仪断针上的黑血,玛莎敲击砖墙的节奏,此刻都随着纸带的展开,在他脑海里织成一张网。
第一行数字蹦出来时,他的呼吸顿住了。
纸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