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底层,空气粘稠,带着铁锈、腐物和绝望混合的气味。
一间狭小的房屋嵌在巨型管道旁的阴影里,如同一个被遗忘的疮疤。
屋内,只有一盏摇晃的瓦斯灯投下昏黄的光圈。
特蕾莎坐在光圈中央的摇椅上,枯瘦的手指捏着一根针,正缝补着一件破旧的衣物。
针脚细密、稳定,一如她在此地度过的数十年。
摇椅发出规律的吱呀声,是这死寂中唯一的心跳。
“呼——”
一阵不应存在的风掠过,瓦斯灯的火焰猛地一颤,拉长了墙上扭曲的影子。
特蕾莎的动作没有停顿,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未曾改变。
她只是极轻微地抬了抬眼,浑浊的眼球瞥向那片骤然浓重的黑暗,随即又垂下,专注于手中的活计。
她不需要看。
她知道是谁。
来了。
阴影开始凝聚,仿佛实体般从墙角渗出。
一个高大得近乎顶到天花板的轮廓悄然显现,无声无息,如同鬼魅。
他站在那里,庞大的身躯几乎吞噬了本就微弱的光线,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冰冷的空气缠绕在他周身。
特蕾莎没有回头。她的手指依然稳健地牵引着针线。
“你回来了……”她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像在问候一个晚归的家人。
那高大的存在沉默着,向前移动。他没有脚步声,只有皮革与金属摩擦的微弱嘶鸣。
他停在她身后,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母亲……”
两个字,从他的口中落下。
声音低沉,带着非人的共鸣,却又奇异地混杂着一丝属于人类的、近乎脆弱的沙哑。
特蕾莎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针线。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仰视着那张俯下的面孔。
苍白。
那是超越任何诺斯特拉莫人的、毫无血色的苍白,如同月光下的尸骸。
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映不出任何倒影。
五官的线条锐利如刀削,组合成一张既非神只也非恶魔、却足以让任何目击者魂飞魄散的恐怖样貌。
然而,特蕾莎的眼中没有恐惧。
没有惊骇。
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凝固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
她看着他,就像看着许多年前,她在城外里捡到的那个被遗弃的、皮肤苍白的婴儿。
她佝偻着背,从摇椅上站起,动作因年迈而迟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走向他,直到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非人寒意。
科兹,这个令诺斯特拉莫权贵闻风丧胆的午夜幽魂,缓缓半跪下来。
这个动作让他巨大的身躯矮了下来,与老妇人平视。
他抬起一只覆盖着苍白皮肤、指爪锋利的手掌,动作带着一种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小心翼翼,悬停在特蕾莎面前。
特蕾莎伸出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轻轻抚上那只足以轻易捏碎钢铁的手掌。
皮肤的触感冰冷而坚硬,但她只是缓缓摩挲着,如同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这是我给你带的一点吃的……”科兹的声音低沉响起,另一只手递过来一个小包裹,用干净的布裹着。
“对了……这些没溅到血。”
特蕾莎接过,点了点头,没有打开。
她知道里面是什么,可能是从那些贵族宴会上取来的、未被污染的食物,是这城市底层永远无法想象的洁净之物。
“我该走了。”科兹说。
他站起身,巨大的身影再次拔高,头颅几乎触到低矮的天花板,阴影重新充满了整个空间。
对整个空间来说,压迫感骤增。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永恒的、被污染云层笼罩的黑暗。
漆黑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在翻涌,是冰冷的怒火,是刻骨的憎恨,是无穷无尽的、早已注定的未来幻影。
“诺斯特拉莫的腐败,”他的声音变得冰冷、锐利,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
“腐败的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