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山德罗在里卡索利阐述完他对教会和解的愿景后,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您的忧思,我深表理解。统一之路,确实需要兼顾各方。但是,”他话锋一转,“您是否考虑过,过度的‘地方特色’,是否会成为新王国离心离德的裂痕?今日托斯卡纳要特色,明日威尼斯要特权,后日西西里要独立,统一的基石何在?”
“至于梵蒂冈……”亚历山德罗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冷笑,“男爵,教皇国占据着罗马,这是意大利统一无法绕过的障碍。教皇视世俗权力为神授,绝不会轻易放弃。与其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和解,不如专注于壮大自身。当我们足够强大,当整个意大利的民心都向着罗马时,梵蒂冈的选择,就不会太多。妥协,只有在力量对等时才叫妥协,否则,就是投降。”
“至于南意,”亚历山德罗的目光变得深邃,“腐朽的波旁王朝如同朽木,铁与血是撬动它的最有效杠杆。国际观瞻?列强的态度永远基于利益。当我们以雷霆之势扫清障碍,建立一个统一的、强大的意大利时,列强自然会重新权衡。道德感召,只对文明人有效。而那不勒斯的王座下,堆积的是南意人民的血泪。”
两人的理念,如同翡冷翠的暖阳与阿尔卑斯的寒风,在安静的包厢里激烈碰撞。里卡索利的眉头紧锁,显然无法完全认同亚历山德罗赤裸裸的现实主义和强权逻辑,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指出的问题切中要害,其展现出的决断力和对全局的掌控力,令人心悸。
会谈在一种表面礼貌、实则理念分歧巨大的氛围中结束。临别前,亚历山德罗意味深长地说:“男爵阁下,您的能力和声望,是王国的财富。统一党的大门,永远向您敞开。希望未来在都灵的议会上,我们能携手为意大利的复兴而努力。只是,通往罗马的道路,或许比您想象的,需要更多的钢铁意志,而不仅仅是玫瑰与橄榄枝。”
送走里卡索利,亚历山德罗站在俱乐部的露台上,眺望着夜幕下阿诺河两岸星星点点的灯火。佛罗伦萨很美,里卡索利很理想,但意大利的统一,需要的不是诗人和画布,而是冷酷的推土机和精准的手术刀。他揉了揉眉心,对身边的安东尼奥低声感叹:“贝蒂诺·里卡索利……是个难得的人才,有理想,有操守,可惜……”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含义无比清晰:想法太过理想化了。这样的人,或许能在和平时期做个守成的首相,但在统一大业未竟、内外强敌环伺的当下,其理念,近乎幻梦。
巡视的最后一站,将是伦巴第的心脏——米兰。那里,有更大的舞台,更复杂的局面,以及,为地方议会选举和明年国会选举决胜的关键战场。亚历山德罗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