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处滋生出来。既然阳谋正道走不通,那便只剩下……最极端,最阴暗的死路。
他没有再看貂蝉一眼,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绣楼,消失在相国府幽深的廊道尽头。
……
与相国府内那几乎凝固的压抑不同,长安城西的一座官学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窗外的“万岁”声浪,如同遥远的海潮,传到这里时,已经被院墙和琅琅的读书声过滤得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数十名稚嫩的童声,汇聚在一起,带着一种初识世界的好奇与认真,在宽敞明亮的课堂里回响。
蔡文姬站在廊下,静静地听着。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色长裙,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书卷浸润而出的清丽脱俗。微风拂过,吹起她鬓边的一缕发丝,拂过她平静的侧脸。
一名负责教书的老儒生,捧着一卷竹简,快步走到她身边,恭敬地行了一礼。
“蔡大家,这是学生们昨日的课业。大部分都能背诵,只是……只是这纸张和笔墨的消耗,实在太快。府库那边拨下的,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
老儒生的脸上,有喜悦,也有藏不住的忧虑。
这些孩子,聪慧得让他心惊。他们对知识的渴望,就像久旱的禾苗遇见甘霖。可这笔墨纸砚,在如今,依旧是普通人家难以企盼的奢侈品。董卓虽然下令免费供给,但如此大的消耗,谁都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无妨,”蔡文姬接过竹简,轻轻翻看着上面那些歪歪扭扭,却充满生命力的字迹,“我会亲自去向相国说明。他既然要办这学堂,便不会让孩子们没了笔墨。”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服。
老儒生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感慨:“相国大人……真乃奇人也。”
说完,他又躬身一礼,转身回了课堂。
蔡文姬没有立刻离开,她走到一间课堂的窗外,悄悄看着里面的情景。
那些孩子,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的是绸缎,有的是粗布,甚至还有的打了好几个补丁。他们的出身各不相同,此刻却都坐在一起,用同样的姿势握着笔,在粗糙的纸张上,一笔一画地模仿着老师写下的字。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因为墨汁滴到了手上,急得直咧嘴,他下意识地想往衣服上擦,却又想起先生说要爱惜衣物,便只好伸着黑乎乎的小手,一脸为难地看着。
坐在他旁边的女孩看见了,从自己的小布袋里,掏出一块洗得发白的旧手帕,递了过去。
小男孩愣了一下,红着脸接过来,笨拙地擦干净了手,又小心翼翼地把手帕还给女孩。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相视一笑,又都低下头,继续跟自己的笔墨作斗争。
蔡文姬看着这一幕,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热。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蔡邕。父亲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修订汉史,将学问传承下去。可最终,他却因党锢之祸,流放朔方,半生飘零。
她想起了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他们将书籍和知识视若珍宝,秘不示人,宁可让竹简在书库里腐朽,也不愿让一个寒门子弟窥见分毫。他们说,这是为了维护“礼”,维护“序”。
可在蔡文姬看来,那不过是维护他们地位的自私与傲慢。
他们将天下当成自己的棋盘,将百姓当成可以随意取舍的棋子,将知识当成巩固自己城墙的砖石。
这个天下,病了。从根子上,就已经腐烂。
而董卓……
蔡文姬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粗鄙,他暴虐,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和野心。他像是一把蛮不讲理的刀,将这个时代所有人都默认的规则,砍得七零八落。
当所有人都在为汉室的颜面而争吵时,他在关心百姓的肚子。
当所有人都将知识锁在门内时,他却要将学堂开遍每一个郡县。
他所做的一切,都与这个时代的“士”所推崇的“道”背道而驰,却又与最朴素的“民心”不谋而合。
蔡文姬忽然明白了。
董卓的出现,不像春雨,润物无声。他更像是一道划破漫漫长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