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
袁绍手中的青铜酒爵“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醇厚的酒液溅湿了华美的地衣。
满堂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你再说一遍?”袁绍的脸色阴沉下来,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全场。
斥候吓得浑身一颤,但还是硬着头皮将长安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从董卓下令开办官学,到不分男女贵贱皆可免费入学,再到百姓们感激涕零,奔走相告,最后汇聚成那冲天的欢呼……
他说得越详细,袁绍的脸色就越难看,最后已是铁青一片,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荒唐!荒谬至极!”袁绍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盘乱响,“他董卓一个西凉屠夫,不学无术的莽夫,竟敢妄谈教化?还让女子入学?简直是败坏纲常,滑天下之大稽!”
审配皱眉道:“主公,此事恐有蹊跷。董贼此举,看似荒唐,实则是在收买人心。我等不可不防。”
“收买人心?”袁绍怒极反笑,笑声尖锐刺耳,“他用何收买?就凭那几个泥腿子识字?我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天下士人皆以我为楷模!他董卓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比拼民心?!”
他越想越气,在堂中来回踱步,最后停下来,指着西边的方向破口大骂:“此必是董贼的奸计!他定是用了什么妖法,迷惑了长安的愚民!一群蠢货,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我等在此为国除贼,他们反倒去歌颂国贼!何其愚昧!何其可恨!”
看着暴怒如狂的袁绍,堂下众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再多言。他们都明白,袁绍愤怒的不是董卓的计策有多高明,而是他无法接受,自己这个名门正统的代表,在民望上,竟然被一个他最看不起的“屠夫”给比了下去。
这是一种源于出身和骄傲的、赤裸裸的嫉妒。
……
与此同时,兖州,东郡。
曹操的府邸,与袁绍的华丽相比,显得朴素而实用。没有歌舞宴饮,只有一众谋士围坐在一副巨大的地图前,神情严肃。
同样的军报,也摆在了曹操的面前。
他没有像袁绍那样暴跳如雷,只是静静地看着,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那竹简上的每一个字都看穿。许久,他才抬起头,目光扫过荀彧、程昱、郭嘉等人,声音低沉而沙哑:“都说说吧,怎么看?”
程昱脾气最是刚烈,冷哼一声:“董贼此举,无非是效仿古之商鞅,欲废井田,开阡陌,毁弃礼乐,行耕战之策。看似得利于一时,实则是动摇国本,与天下士族为敌,自取灭亡之道!”
荀彧,这位出身颍川荀氏的王佐之才,却是摇了摇头,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仲德公此言差矣。”荀彧缓缓开口,“若只是如此,倒也不足为惧。彧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曹操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文若,说下去。”
“主公请想,”荀彧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深深的忧虑,“董卓为何要让所有孩童入学?为何要教他们一种全新的、闻所未闻的‘拼音’之法?为何要让女子也读书识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他要的,不是收买这一代人的心。他要的,是塑造下一代人的魂!”
“塑造……下一代人的魂?”曹操喃喃自语,瞳孔猛地一缩。
“正是!”荀彧的声音陡然提高,“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试想一下,十年,二十年后,关中之地成长起来的新一代人,他们从识字之初,读的就是董卓编撰的课本,学的就是董卓传授的知识,感念的是董卓给予的恩惠。在他们心中,谁是圣人?谁是国贼?他们还会认我大汉的皇帝吗?他们还会尊我等世家大族为天下表率吗?”
“到那时,董卓振臂一呼,这数百万与他思想同源,视他为再生父母的年轻人,便是他最忠诚的子民,最悍不畏死的兵卒!他甚至不需要用刀剑,便能将我等坚守的道统,碾得粉碎!”
荀彧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在场每一个人的头顶浇下。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发自骨髓的寒意。他们之前想的,是如何在战场上击败董卓的西凉铁骑。可现在他们才惊恐地发现,董卓早已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开辟了第二条,甚至更可怕的战线。
郭嘉,那个一直眯着眼仿佛没睡醒的年轻人,此刻也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