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姬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一下,反倒让郑平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敢问郑先生,”蔡文姬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饱读诗书,所学为何?”
“自然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郑平想也不想,便将这套话说得慷慨激昂。
“说得真好。”蔡文姬再次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冷,“那如今,天塌地陷,生民涂炭,绝学将断,太平无望。敢问郑先生,你又身在何处,行何等事?”
郑平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蔡文姬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针,扎进他们内心最软弱的地方:“诸位,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在此处,用前人的诗文,浇自己的块垒,抱怨几声时运不济,还能为这摇摇欲坠的天下,做什么?”
“你们说我委身国贼,没错。可我用这身‘污名’,换来了相国府的藏书,换来了编纂新史的权力,换来了今日站在这里,为天下孩童求一群老师的机会!”
“而你们呢?”她向前一步,直视着郑平,“守着一身所谓的‘风骨’,守着一肚子即将烂掉的学问,在这阴暗的巷子里,等着被这乱世,连同你们的‘风骨’一起,碾成尘埃吗?!”
“你……你……”郑平被她逼得连连后退,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力反驳。
就在巷中气氛剑拔弩张,几欲失控之时,蔡文姬却忽然缓和了语气。她从袖中,取出那卷被体温捂热的羊皮纸,缓缓展开。
“相国欲开之学,并非要诸位去教那些孩童之乎者也。”
她指着上面鬼画符般的符号,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带着奇异韵律的语调,清晰地念了出来。
“a—o—e—”
“b—p—m—f—”
巷中的文士们全都愣住了,这是什么东西?听起来不似梵音,倒像是某种上古遗落的咒语。
“此法,名为拼音。乃相国所创,可将汉字万千读音,尽数归于这数十符号之中。掌握此法,一个目不识丁的孩童,三月之内,便可通读寻常文章。”
此言一出,满巷死寂。
郑平脸上的愤怒与不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与不可思议。他死死地盯着那卷羊皮纸,仿佛要将那些符号刻进自己的脑子里。
三月之内,通读文章?
这怎么可能!这颠覆了他们数十年寒窗苦读建立起来的所有认知!知识的传承,何曾变得如此轻易?若真如此,那世家门阀赖以生存的知识垄断,岂不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所有文士心中升起。他们看向蔡文姬,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敬畏,甚至是……恐惧。
他们恐惧的不是蔡文姬,而是她身后那个能拿出这种东西的男人。
“选择吧,诸位。”蔡文姬收起羊皮纸,声音恢复了平静,“是继续在此处醉生梦死,等着这乱世将尔等吞噬。还是随我一道,去做一件真正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大事。”
她说完,转身便走,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
巷口的李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对着身后的甲士,做了一个若有若无的手势。甲士们会意,沉重的长戟在石板上轻轻一顿,发出的闷响,让巷内的每一个人心头都为之一颤。
……
当蔡文姬的马车驶出槐树巷时,另一则消息,早已通过李儒派出的快马,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相国大人下令了!要在城里开办官学!”
“官学?那不是给官家子弟上的吗?跟咱们有啥关系?”
“你懂个屁!这次的官学不一样!相国大人说了,只要是咱长安城的孩子,年满六岁,不管男女,不管爹娘是干啥的,都能去!不要钱!一个子儿都不要!”
“啥?!不要钱还管读书?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城南那座废弃的太平观,已经挂上‘长安第一官学’的牌子了!说是过几天就招学生!连书本笔墨都由官府出!”
铁匠铺里,满身汗水的铁匠停下了手中的锤子,愣愣地看着自己满是老茧的双手,又回头看了看在炉火边玩耍的、满脸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