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吩咐。”钱浩立刻躬身应道。
“你去找一下水利局,就说我为了准备督察组的汇报材料,需要一份咱们清源河近半年来,所有水文监测站的原始数据,特别是城东工业园区下游那几个站点的,要最原始的,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和‘分析’的。”苏正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公务。
“原始数据?”钱浩愣了一下,这在机关里可是个敏感词。通常下面报上来的数据,都是经过“润色”和“优化”的,直接要原始数据,这不啻于把人家的底裤给扒了。
“对,原始数据。”苏正重复了一遍,没有多做解释。
“好的,我马上去办。”钱浩虽然心中疑惑,但对苏正的指令不敢有丝毫违逆,立刻转身出去了。
苏正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知道,环保局和宏达化工沆瀣一气,水利局未必就干净。但他要的就是这种“打草惊蛇”的效果。他现在是县委办主任,代表的是周书记的意志,他要一份数据,没人敢公然拒绝。他们越是心虚,在处理数据时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一个上午,苏正的办公室电话不断,都是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打来“汇报工作”的,言辞恳切,态度恭敬。其中,环保局的孙局长最为殷勤,电话里嘘寒问暖,反复强调环保局一定全力配合苏主任的工作,确保此次迎检“万无一失”。
苏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别处。
他知道,这些华丽的报告和谄媚的电话,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网下面,是肮脏的交易,是被污染的土地和河流,是无数百姓无声的怨愤。
要想撕开这张网,光靠他昨晚拍下的那段模糊视频,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找到一个更直接的证据,一个能将环保局和污染企业死死钉在一起的证据。
傍晚,苏正再次独自驾车出了县委大院。这一次,他的目的地不是工业园区,而是位于清源河下游的一个自动水质监测站。
这个监测站是前两年省里统一投资建设的,一个白色的小房子,矗立在河岸边,理论上可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采集水样并实时上传数据。在环保局的报告里,这个站点的存在,是他们“科学化、智能化”监管水平的有力证明。
苏正将车停在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这里地势稍高,正好可以俯瞰整个监测站。他拿出望远镜,静静地观察着。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监测站外墙的感应灯亮起,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渐浓。就在苏正以为今晚不会有什么发现时,一辆挂着环保局牌照的桑塔纳,悄无声息地驶了过来,停在了监测站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便服的中年男人,他熟练地掏出钥匙打开了监测站的门,闪身进去。大约过了十分钟,男人才从里面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采样瓶,他迅速将瓶子放进一个黑色的手提包里,然后锁上门,驾车匆匆离去。
苏正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时间点,来监测站干什么?更换设备?还是……更换水样?
他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果不其然,就在那辆桑塔纳离开后不到半个小时,远处工业园区的方向,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黑影。
是那辆重型罐车。
它像昨夜一样,没有开车灯,沿着河边的土路,鬼鬼祟祟地朝着更下游的无人河滩驶去。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苏正的心沉了下去,但眼神却愈发锐利。
原来如此。环保局的人,每天深夜在排污企业偷排之前,提前来到监测站,用事先准备好的干净水样,换掉即将被污染的真实水样。这样一来,无论企业如何肆无忌惮地排污,监测站上传到省里系统的数据,永远都是“优良”。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是赤裸裸的合谋,是主动为虎作伥!
苏正没有去追那辆罐车,他已经不需要了。他调转车头,返回了县委大院。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他将环保局送来的那本《环保纪实》画册,和水利局送来的那份“漂亮”的数据报告,平摊在桌面上。然后,他拿出手机,将昨夜和今晚拍下的视频、照片,一一投屏到墙壁的白幕上。
一边,是蓝天白云,绿草如茵,清澈见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