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
他想起了过去,那些乡镇干部、村支书,为了让他去“视察”一下,都是开着最好的车,在楼下恭恭敬敬地等着,车门都给他提前打开。而现在,他连搭一辆运菜车的资格都没有。
走!
他咬了咬牙,一个疯狂的决定在他心中成型。
走过去!
从这里到县城,几十公里的山路。他不知道要走多久,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迈开了脚步。光着的脚踩在冰冷、粗糙的砂石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细小的石子硌得他脚底生疼,很快就磨破了皮。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恐惧是比疼痛更有效的鞭子,疯狂地抽打着他,催促他向前。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他身上的粗布衣服被清晨的露水打湿,冷风一吹,像冰块一样贴在皮肤上。
路上渐渐有了行人,扛着锄头的,赶着牛的。他们看到这个衣衫褴褛、光着脚在路上狂奔的怪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有好奇,有怜悯,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那不是下河村的赵老憨吗?又犯病了?”
“看他跑那方向,是去县城吧?怕是家里又没米下锅了,想去政府门口闹事?”
细碎的议论声,像蚊子一样钻进他的耳朵。
赵老憨?他们叫他赵老憨?
赵德亮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他想回头冲那些人咆哮,想告诉他们自己是谁,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无力的喘息。他现在这副模样,谁会相信他是那个威风八面的赵主任?
他只能低着头,加快脚步,试图用奔跑来甩掉那些目光和议论。
脚底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从刺痛变成了钻心的剧痛,每一步都像是在接受凌迟。他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脚底渗出,在身后泥泞的路上,留下一个个模糊的、暗红色的脚印。
他饿得头晕眼花,胃里像有无数只手在抓挠。他渴得嗓子冒烟,嘴唇干裂起皮。有好几次,他都因为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路边,摔得满身泥土。
但他又一次次地爬起来,拖着那具已经不属于他的、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向前。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到纪委去,去自首。
那里是他的终点,也是他的起点。
不知过了多久,当太阳升到头顶,又渐渐西斜的时候,远处,县城那片灰白色的建筑群,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赵德亮几乎要哭出来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踉跄跄地冲向那片象征着“文明”和“秩序”的建筑。
县委大院门口,站岗的武警身姿笔挺,不怒自威。
赵德亮像一只无头苍蝇,径直朝着大门冲了过去。
“站住!干什么的?”两名武警立刻上前,将他拦住,眼神警惕。
“我……我要找纪委!我要自首!”赵德亮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地喊道。
两名武警对视一眼,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泥污、头发凌乱、光着脚、脚底还渗着血的疯子,都皱起了眉头。这种人他们见得多了,大多是精神有些问题的上访户。
“有预约吗?身份证拿出来登记。”一名武警公式化地说道。
“我……我没有身份证……我叫赵德亮!我是县扶贫办主任赵德亮!你们快让我进去!我有重大案情要举报!不,我要自首!”赵德亮急得语无伦次,他试图绕过武警,冲进大院。
扶贫办主任?赵德亮?
武警愣了一下。他们当然知道赵主任,在县电视台的新闻里经常能看到,是个衣冠楚楚、很有派头的领导。可眼前这个乞丐一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他?
“同志,请你冷静一点,不要在这里胡闹,不然我们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另一名武警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我没胡闹!我真的是赵德亮!”赵德亮快要疯了,他指着自己的脸,“你们看!你们仔细看!我就是啊!”
可他那张蜡黄浮肿、沾满泥污的脸,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车从大院里缓缓驶出。车窗降下,后座上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正准备跟门卫打个招呼。
赵德亮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县纪委的副书记,李副书记!以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