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案”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既表明了“主动投案”的积极态度,又把自己的不义之财包装成了“被盗的合法财产”和“案件的关键证据”,还顺便给自己申请了“证人保护”。
堪称教科书级别的临场发挥。
门里的小年轻彻底懵了,他从业以来,见过哭的,见过闹的,见过喊冤的,就是没见过组团来自首,还顺便要求立案追讨赃款的。
他呆滞地看着门外这群神情急切、眼神“真诚”的“投案自首者”,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他木然地转过身,对着楼上喊了一句:“季……季组长!您快下来一趟吧!下面……下面有人排队来自首,说再不让他们进去,他们的‘罪证’就要被偷光了!”
……
县委书记办公室里,灯光依旧明亮。
周书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刚刚放下季同的电话。电话里,季同用一种混杂着疲惫、荒诞和震惊的语气,向他汇报了纪委大院门口那场史无前例的“自首潮”。
“……他们都说自己的钱没了,一分都不剩。有的人说是被黑客偷了,有的人说是中了邪术,还有人言之凿凿,说这是王平的海外同伙在洗钱销赃……总之,他们现在的核心诉求,不是坦白罪行,而是希望我们能帮他们把钱‘找’回来。”
“他们把纪委,当成许愿池了。”季同最后用这样一句话,结束了汇报。
周书记挂了电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他的目光,落在了办公桌上那份已经看过好几遍的督查报告上。
报告的末尾,那句用黑色钢笔写下的批注,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此次征地工作开展顺利,赔偿款‘少’得令人发指!建议继续推广这种‘高效率’的征地模式,让所有农民都‘满意’!”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在那几个被打了引号的字上划过。
“少”得令人发指……
王平和他的利益共同体,在一夜之间,变得比谁都“穷”。他们的钱,确实“少”得令人发指。
让所有农民都“满意”……
纪委已经连夜成立了专案组,追缴的赃款将第一时间用于补发征地赔偿。那些被压榨到绝望的农民,很快就会拿到他们应得的,甚至更多的钱。他们,也一定会“满意”。
一个看似荒谬的因果链条,在此刻完美地闭合了。
周书记的指尖停留在“苏正”那个签名上,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从指尖顺着脊椎一路向上,直冲头顶。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面对未知而磅礴的力量时,所产生的敬畏。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这座在夜色中沉睡,却又在暗地里波涛汹涌的县城。
这个年轻人,他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周书记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深邃,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帮我查一下,县委督查室的苏正,他的全部履历,家庭背景,社会关系……我要最详细的资料。现在,立刻。”
放下电话,他又拿起那份报告,看着那句批注,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动。
“小苏啊,小苏……你这支笔,写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