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在头顶交错,空气中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混杂着饭菜香和潮湿气味的安宁。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正穿行在巷子里。他背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看起来像个刚毕业不久、正在做社会调研的大学生。
这个年轻人,就是苏正。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告诉吴海峰。他根据“民意直通车”上几条留言里透露出的模糊地址,一个人找了过来。
他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下,抬头看了看二楼一户人家的阳台。阳台上晾着几件小孩的衣服,旁边还有一张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旧凉席。这和其中一条留言的描述很吻合。
他走上嘎吱作响的楼梯,敲响了那扇掉漆的木门。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面色憔悴,眼窝深陷,看到陌生人,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你找谁?”
“您好,我是清源大学社会学系的学生,我们正在做一个关于居民医疗负担的课题研究,想跟您聊几句,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苏正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指了指胸前挂着的一个临时做的、看起来很粗糙的“工作证”。
女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本子,似乎觉得他不像坏人,才侧身让他进了屋。
屋里很狭小,光线昏暗。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躺在沙发上睡觉,呼吸声有些重。
“我孩子前阵子得了肺炎,住院花了不少钱。”女人不等苏正开口,就主动说了起来,语气里满是疲惫和无奈,“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苏正的心沉了一下。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听到了一个普通家庭在疾病面前的挣扎。女人的丈夫是工地上的零工,收入不稳定。她自己在家带孩子,没有工作。孩子一生病,整个家里的天都像塌了一半。
“……就那么几瓶水,几盒药,一天就要一千多。我问护士,能不能用点便宜的药,护士说现在医院就这些药,都是最好的。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贵。”
女人从抽屉里翻出一沓厚厚的单据,递给苏正:“这是出院的账单,一共八千六百多。我们找亲戚朋友借了五千,才勉强凑够。”
苏正接过那沓单据,指尖能感觉到纸张上还残留着女人反复摩挲的余温。他一张张翻看,目光扫过那些陌生的药名,和他从药店了解到的价格做了个对比,每一项,都触目惊心。
“阿奇霉素,外面几十块一盒,医院开的这个叫什么‘阿奇分散片’,两百多。一个普通的化痰药,也要一百多。还有这个,医生说是增强免疫力的,一小瓶就要三百,开了五瓶。”
苏正的笔在本子上飞快地记着,但他记下的每一个字,都像刻在了心上。
告别了这位年轻的母亲,苏正的心情无比沉重。他沿着小巷继续往里走,来到一棵大槐树下。几个老人正坐在树荫下乘凉下棋,讨论着家长里短。
苏正走过去,蹲在一个正在看棋的老大爷旁边。
“大爷,棋下得不错啊。”
老大爷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注意力全在棋盘上。
苏正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一盘棋下完,老大爷赢了棋,心情不错,才主动开了口:“小伙子,看你面生,不是这片儿的吧?”
“我过来走走亲戚。”苏正顺势递上一根烟,“大爷,跟您打听个事儿。这附近的老人家,看病都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县医院呗。”老大爷接过烟,别在耳朵上,摆了摆手,“不过现在啊,那地方去不起了。小病不敢去,大病去不起。”
旁边一个瘦高的老大爷也凑了过来,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上个月,就是有点咳嗽,气管炎的老毛病了。去医院想开点药,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伸出一根手指,又弯了下去,比划了一个“八”。
“八百多!就给我开了三盒药,说是什么进口的,效果好。我回家一看,这不就是以前吃的几十块钱的‘罗红霉素’换了个包装嘛!这不是抢钱是啥?”
“可不是嘛!”另一个胖点的大爷也加入了话题,“我那高血压的药,以前一个月才三十多,现在倒好,给换了个洋名儿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