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敢问?”苏正敏锐地抓住了这三个字。
一个监管部门,对被监管单位的情况,用上了“不敢问”的字眼,这本身就说明了巨大的问题。
常规的调查手段,似乎都失效了。那家神秘的药品供应商,就像一个藏在水下的巨兽,人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却没人能看清它的全貌,更没人敢去触碰它的鳞片。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就在这时,吴海峰办公室的门开了。他站在门口,对苏正招了招手:“小苏,你进来一下。”
苏正走进办公室,吴海峰关上了门。
“我刚给我一个老战友打了电话。”吴海峰的表情很严肃,“他在县医院干了一辈子,从药剂科的科员干到副院长,去年刚退下来。人很正派,也正因为太正派,在位的时候被排挤得厉害,所以才提前退了。”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继续说:“我没敢跟他明说,旁敲侧击地问了问。他一开始也不愿意多谈,后来听出是我的意思,才松了口。”
吴海峰看着苏正,一字一顿地说:“他说,从前年下半年开始,县医院的药品供应渠道,就基本被一家公司垄断了。这家公司的名字,叫‘康泰医药’。”
康泰医药。
苏正将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这家公司,不是清源县本地的,据说是市里一家大集团的子公司。他们一来,就直接绕过了医院的药事委员会,直接跟院领导谈的合作。以前那些给医院供货的十几家小医药公司,在短短半年内,要么被他们挤垮,要么就被收编了。”
“我那老战友说,康泰医药提供的药品,都有一个特点:新。要么是新出的所谓‘专利药’,要么是换了个包装和名字的‘升级版’。价格嘛,自然也是‘升级’的。那些便宜又好用的国产普药,都被以‘疗效差’、‘副作用大’、‘厂家停产’等各种理由,清出了医院的采购目录。”
吴海峰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我问他,这家公司到底什么背景,这么神通广大?他沉默了很久,只跟我说了两件事。”
吴海峰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康泰医药的业务代表,可以直接推开院长的门,跟院长称兄道弟。而我们县卫健委的主任,见院长都得提前预约。”
“第二,去年市里的医保局下来搞联合检查,查到药品采购这块,本来已经发现了一些问题。结果当天晚上,康泰医药的省区总负责人,直接从省城赶了过来,请检查组的领导吃了顿饭。第二天,检查就草草结束了,最后出的报告,说我们县医院的药品采购‘规范有序,管理到位’。”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苏正能清晰地感受到,一张无形但坚韧的巨网,已经在他面前缓缓展开。这张网的节点,从县医院的院长,到卫健委的官员,再到市里的医保局,甚至牵连到了省城。
康泰医药,根本不是什么子公司,它本身就是一张网。
“小苏,现在你还觉得,这水是你一个人能趟的吗?”吴海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苏正沉默了片刻。他放在口袋里的手,轻轻握住了那支冰凉的钢笔。他能感觉到,随着吴海峰的讲述,随着这桩黑幕的揭开,笔杆上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渴望的震动。
它仿佛在兴奋。
苏正抬起头,迎上吴海峰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亮得惊人。
“吴主任,正因为水深,才更说明里面有大鱼。如果连我们督查室都怕了,那清源县的老百姓,还能指望谁?”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吴海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股不信邪、不畏难的锐气,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年轻人身上看到了。
他忽然笑了,是一种释然的、带着些许豪气的笑。
“好!说得好!”他重重地一拍桌子,“我陪你疯一把!我再去找找我那个老战友,看看能不能挖出更多东西。你这边,也别闲着。既然对方是公司,那它就一定有工商注册信息。你让小张去查,把这家康泰医药从上到下,所有的股东、法人、高管,全都给我扒出来!我就不信,它能一点尾巴都不露出来!”
有了吴海峰的全力支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