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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李宏那一百多个催命般的采购电话,描绘成了一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后勤保障画卷。
“……有人问我,是什么支撑着我,在短短几小时内,完成了过去几个月都难以完成的物资调配任务。我想说,是初心。当我听到有同志反映,办公室的订书机坏了,打印纸没了,我的心,就如同刀绞。干部们在前线冲锋陷阵,我们后勤保障就是他们的弹药库!弹药库,绝不能空!那一刻,我恨不得自己能肋生双翼,将全天下的办公用品,都搬到同志们的面前……”
第三篇,是综合办老王的。标题更加玄妙——《静坐一日,我于方寸间得见天地》。
苏正将老王那套“静坐理疗”的歪理,上升到了哲学和养生的高度。
“……身体的禁锢,换来了思想的无限自由。当我的肉身被‘锚定’在工位上,我才发现,过往那些让我分心的杂念——想抽支烟,想倒杯水,想去走廊里溜达一圈——都消失了。我的精神,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状态,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我不仅完成了积压的报告,更意外的是,我困扰多年的腰疾,竟在这场‘被动式’的静坐理疗中,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我顿悟了,真正的健康,源于内心的宁静;真正的工作效率,源于绝对的专注。感谢这次特殊的经历,它不仅治愈了我的身体,更洗涤了我的灵魂……”
三篇稿子,三段人生。
每一段,都是由谎言和苦水浇灌而成,却在他的笔下,开出了最绚烂、最“正能量”的花。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苏正写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将三份稿子整齐地叠放在一起。
那支滚烫的钢笔,温度终于渐渐退去,恢复了正常。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自己的“杰作”,一种奇特的、混杂着讽刺与成就感的情绪,在他心中弥漫开来。
他不仅仅是写了三篇发言稿。
他是在用这个体系最熟悉、最推崇的语言,为这个体系,精心编织了一个完美的梦境。在这个梦境里,没有压迫,只有激励;没有荒诞,只有崇高;没有被迫的996,只有自发的奉献。
“笃笃笃。”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苏正抬起头,“请进。”
门被推开,是林晚晴的秘书小李。他探进半个脑袋,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探寻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
“苏……苏哥,”小李的称呼,不知不觉间已经从“小苏”变成了“苏哥”,“林镇长让我来看看,您……您这边还顺利吗?”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苏正桌上的那几页稿纸,仿佛那不是纸,而是某种蕴含着神秘力量的符咒。
“很顺利。”苏正将稿子递了过去,“初稿写好了,你拿去给林镇长过目吧。”
小李如获至宝般,用双手接了过来,指尖甚至不敢太过用力,生怕惊扰了上面的“神力”。他低头扫了一眼,光是看到那几个标题,他的瞳孔就猛地一缩。
《我的岗位,我的长征……》
《总有颗心,为万家灯火而滚烫……》
《静坐一日,我于方寸间得见天地……》
小李倒吸一口凉气。
高!实在是高!
他今天也算是亲历者,深知那些老油条们是何等的丑态百出,何等的怨声载道。可这些丑态与怨气,在苏正的笔下,竟然能被提炼成如此荡气回肠、感人肺腑的诗篇!
这哪里是写稿子,这分明是在炼金!是把一堆狗屎,硬生生炼成了闪闪发光的金元宝!
小李再看向苏正时,眼神里已经只剩下五体投地的崇拜了。他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身体里一定住着一个文曲星和一头猛虎。
“苏哥,您……您真是太厉害了!”小李由衷地赞叹道,“我马上送给林镇长!”
说完,他拿着稿子,像捧着圣旨一样,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重又恢复了寂静。
苏正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股清凉的夜风灌了进来,让他滚热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他看着院子里那几盏孤独的地灯,在黑暗中划出有限的光明。
他知道,自己已经将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