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靠在潮湿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额头的冷汗更多了,手臂上的绷带已经被鲜血彻底染红。刚才在管道里的插科打诨仿佛耗尽了了他最后一丝精力,此刻的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重新被疲惫和痛苦占据,那短暂的“风趣”如同幻觉般消失不见。
洛雨晴立刻上前,顾不上刚才的尴尬,焦急地检查他的伤口:“必须马上重新缝合!感染和失血都很危险!”
青云没有推开她,只是闭着眼,任由她处理,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微弱的声音:“…疼死了…比挨枪子儿还疼…”
这语气,又带上了一点委屈和抱怨,像个受伤的孩子,与刚才管道里那个恶劣调侃的家伙和库房里那个疯狂的复仇者截然不同。
洛雨晴看着他这副脆弱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所有的气恼都化成了心疼。她动作更加轻柔,声音也不自觉地柔了下来:“忍一忍,很快就好。”
阿来和小黄在一旁警戒,看着云哥这瞬息万变的性格,面面相觑,都觉得云哥这次回来,好像…真的哪里不太对了。但那种偶尔流露出的、属于过去的一丝痞气和脆弱,又让他们觉得莫名的心酸。
突然,青云又睁开眼,看向小巷尽头隐约的车灯,语气再次变得冷静而锐利,仿佛刚才喊疼的不是他:“车不能开了。‘老板’能精准设局,肯定也监控了我们的交通工具。分开走,绕路回‘月色’。”
他看向洛雨晴,眼神复杂:“能跟上吗?”
洛雨晴用力点头,眼神坚定:“你在哪,我在哪。”
这句话脱口而出,带着超越医护职责的意味。
青云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像之前那样冷言拒绝,只是极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率先融入小巷的阴影之中。
夜色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四人分成两组,在成都错综复杂的小巷和夜市人流中穿梭,绕了一个大圈,才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月色”KtV的后门。
回到熟悉的办公室,锁上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瘫坐在沙发上,如同虚脱。
洛雨晴立刻重新为青云清洗伤口、上药、缝合。这一次,青云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再露出那种诡异的多变性格,只是闭着眼,眉头紧锁,仿佛在对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剧痛。
气氛压抑而沉默。
处理完伤口,洛雨晴看着他那苍白而安静的睡颜(或许是昏睡),忍不住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他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头发拨开。
她的指尖停留在他冰凉的皮肤上,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爱怜和担忧。
阿来和小黄见状,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悄悄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洛雨晴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着他。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柔和了那份平时的冷硬,却更显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青云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神最初有些迷茫,随即恢复了清明,对上了洛雨晴来不及收回的、充满柔情的目光。
两人视线交汇,空气仿佛凝固了。
洛雨晴的心跳骤然加速,脸颊发烫,想要移开目光,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青云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是仇恨和冰霜,也不是之前的诡异多变,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疲惫、歉疚和一丝…她看不懂的挣扎。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抬起未受伤的手,轻轻握住了她依旧停留在他额边的手。
他的掌心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微弱的力度。
“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刚才…在管道里…吓到你了…”
洛雨晴的眼泪瞬间决堤。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他这份迟来的、笨拙的道歉和认可。
她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摇着头,泣不成声。
青云没有再说话,只是任由她握着,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那深处,仇恨的火焰并未熄灭,只是被暂时压下,混合着其他更为复杂的情感,在他心底沉默地燃烧。
而洛雨晴的泪水,如同微弱的甘霖,滴落在这片焦灼的土地上,虽无法浇灭大火,却或许…能孕育出一丝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