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伴随着广播里、报纸上越来越频繁出现的“解放思想”、“改革开放”、“搞活经济”的字眼,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如同春雷惊蛰,悄然在神州大地上涌动。
宋毅敏锐地嗅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息。他在运输行业摸爬滚打多年,又因试点工作接触了各方信息,眼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知埋头开车的庄稼汉。
他开始留意南方的消息,研究政策的风向,心中的念头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大胆。
晚上,他搂着苏挽月,在属于他们的大床上(宿舍早已换成了更宽敞的单元房),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难掩的兴奋:“月月,我有个想法,想跟你商量。”
苏挽月放下手中的书——如今她看的书种类更多了,甚至包括一些内部流传的、关于经济和市场的刊物。她抬眼看他,示意他继续说。
“我想……卖断工龄。”宋毅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个在当下看来极其冒险的决定。
苏挽月眸光微动,没有立刻反对。她知道,宋毅不是冲动的人。
宋毅继续阐述,眼神灼亮:“运输队这碗饭,吃到头也就这样了。现在政策松动了,我观察了很久,觉得有个行当,将来必定大有可为——地产!”
他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一个巨大的秘密:“你看,城里人越来越多,住房这么紧张,以后肯定需要盖更多的房子!这是大势所趋!卖断工龄那笔钱,虽然不多,但可以作为启动资金,我们先从小做起,包点小工程,或者想办法弄块地皮……”
他说得有些杂乱,但核心思想明确——他要下海,要投身即将到来的房地产大潮。
苏挽安静静地听着,脑中飞快地权衡。风险是显而易见的,“铁饭碗”在这个年代依然是绝大多数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但机遇同样巨大,她对未来的走势,有着比宋毅更“超前”的认知。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宋毅眼中那簇熟悉的、如同猎豹锁定目标般的火焰——那是野心,是魄力,是想要攫取更大天地的渴望。
她沉吟片刻,在他紧张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你想好了?这条路,可不比在运输队,可能血本无归。”
“我想好了!”宋毅重重点头,“大不了从头再来!我有力气,有技术,饿不着你!”
苏挽月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忽然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未来的了然和全然的支持:“那就去做。”
她没有多问细节,没有担忧抱怨,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却给了宋毅莫大的信心和力量!他知道,他的月月懂他!
手续办得很快,却也引来了不少非议和不解。“宋毅疯了?”“好好的铁饭碗不要,去当个体户?”……种种议论,宋毅充耳不闻。他拿着那笔卖断工龄的钱,又想办法凑了些,毅然决然地扎进了刚刚萌芽的房地产市场。
起步是艰难的。他放下身段,从小工程队做起,亲自跑关系,拉项目,盯工地,常常一身泥一身汗。但他为人实在,做事靠谱,技术过硬,又抓住了政策初开的红利期,竟让他一步步闯了出来。
几年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宋毅的公司从小工程队,渐渐发展成了小有规模的建筑公司,他的名字,在这个新兴行当里,也开始有了分量。
财富,如同滚雪球般积累起来。
他实现的第一个愿望,就是买下了一栋位于城西、带着小院的二层楼房。房子不算奢华,但宽敞明亮,有独立的厨房、卫生间,还有专门的客厅和书房。
搬家的那天,宋毅牵着苏挽月的手,一间间屋子地看。
“月月,这间大的做我们的卧室,窗户朝南,阳光好。”
“这间给你做书房,安静,你写东西没人打扰。”
“楼下这间客厅大,以后爹妈、奶奶他们来了,也有地方住……”
他兴致勃勃地规划着,眼神亮晶晶的,像个终于实现了梦想的大男孩。苏挽月看着他,看着他眼角渐渐浮现的细纹和那双依旧炽热的眼眸,心中一片宁静的满足。
他请了一个手脚麻利、性子温和的保姆,负责家里的日常起居和打扫。“以后这些杂事你都别沾手了,”他对苏挽月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疼惜,“你的手,就该拿着笔,或者弹弹琴。”——他甚至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架旧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