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何处(廿一)
顾融五岁那年,在幼儿园的“未来想象”课上画了一幅令老师震惊的画:一座由光线编织的桥梁,连接着西湖与一片陌生的星云,桥上有小小的人影,每个人的心口都延伸出发光的丝线,与其他人的心相连。
“这是太爷爷的桥,”顾融向困惑的老师解释,“它现在通到星星那里去了。”
顾念看着儿子这幅画,恍惚间想起自己五岁时画下的“会飞的桥”。四代人的想象,在这个瞬间形成了奇妙的回响。
然而,这个充满诗意的想象很快遇到了现实的挑战。顾融七岁时被诊断为“超感知联觉者”,他的感官边界异于常人,能“看见”声音的颜色、“触摸”气味的质地。这种特质让他成为了学校里的“异类”。
“同学们说我是个怪物。”顾融躲在房间里,拒绝上学。
顾念没有安慰儿子,而是带他去了曾祖父飞飞创建的“真实感博物馆”。在“触摸时间”展区,她让儿子闭上眼睛,感受不同年代物品的质感。
“太爷爷说过,”顾念轻声说,“真实的东西会呼吸。你的不同不是缺陷,是礼物。”
这句话像一束光,照进了顾融困惑的心灵。他开始用自己特殊的方式记录世界——将西湖的涟漪“翻译”成音乐,将雷峰塔的剪影“转化”为触觉图案。
埃利亚斯为儿子的特质感到骄傲,他在“桥语”咖啡馆开辟了新的展区:“联觉桥”,展示顾融用多感官语言重新诠释的中冰文化对话。
“融儿在建造一种全新的桥,”埃利亚斯对顾客们说,“连接我们习以为常的感官世界。”
顾融十二岁那年,他的特殊能力引起了“元地球”项目组的注意。这个全球性的虚拟世界项目正苦于无法突破感官体验的瓶颈,而顾融的联觉天赋提供了全新的可能。
“我们想邀请你担任少年顾问,”项目负责人对顾融说,“帮助我们在虚拟世界中创造更丰富的感官体验。”
这个邀请让顾念心生忧虑。她亲眼见证过技术对人性边界的侵蚀,担心儿子过早接触这些会失去童年的纯真。
但顾融的回应出乎所有人意料:“虚拟世界不应该模仿现实,它应该扩展现实。就像桥,不是复制岸,而是创造新的连接方式。”
这番话让顾念意识到,儿子这一代对技术的理解已经超越了她的世代。她最终同意了儿子的参与,但坚持要以“数字伦理”为前提。
顾融在项目中的表现令人惊叹。他设计的“感官翻译器”能够让用户在虚拟世界中体验他人的感官世界——比如让视觉障碍者“看见”色彩,让听觉障碍者“听见”形状。
“每个人感知世界的方式都是独特的,”顾融在项目演示中说,“技术应该帮助我们理解这种独特性,而不是消除它。”
这个理念很快成为“元地球”项目的核心哲学。最令人感动的是,顾融用这个工具帮助自闭症儿童与家人建立沟通的桥梁,将他们的感官体验“翻译”成他人可以理解的形式。
然而,成功背后是新的伦理困境。一天,顾融困惑地问顾念:“妈妈,如果我能让每个人都体验别人的感官世界,那‘自我’的边界在哪里?”
这个问题让顾念想起了曾祖父飞飞关于文化认同的困惑。不同时代,同一本质的追问。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带儿子去了断桥。夜色中的古桥静谧如初,与顾融腕戴设备上闪烁的“元地球”入口形成奇异对比。
“你看这桥,”顾念指着现实的断桥,“它连接两岸,但不会让两岸变得相同。真正的理解,是学会欣赏差异,而不是消除边界。”
这句话成了顾融工作的新指导原则。他调整了“感官翻译器”的设计,不再追求完美的感官复制,而是保留每种感知方式的独特性。
“我们在建造的不是统一的感官世界,”顾融在项目更新日志中写道,“而是让不同感官体验能够对话的广场。”
与此同时,顾念的“数字考古”工作取得了重大突破。她的团队复原了22世纪初全球数字大迁移时期丢失的大量文化数据,其中包括飞飞晚年关于“科技与人性”的未发表文稿。
最珍贵的发现是一段全息录音,记录着飞飞与少年顾念的对话:
“念儿,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