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七日(九)
回到熟悉的家,织云和织雨像两只脱缰的小马,兴奋地在每个房间奔跑,重新认识他们离开三个月的玩具和角落。林晚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行李箱堆成的小山,感到一种奇异的疏离感——这个曾经承载了她所有日常的空间,此刻却显得陌生而狭小。
陈航已经开始整理行李,动作麻利而有条理。林晚想帮忙,却发现自己不知从何下手。她的思绪还停留在汉堡艺术村那个洒满阳光的工作室,停留在《母亲们》系列作品前观众的赞叹,停留在那种被认可为“艺术家”而非仅仅是“母亲”的身份认同里。
“妈妈,看!”织云举着他在飞机上画的涂鸦跑到她面前,“这是我们的飞机!”
林晚蹲下身,仔细看着儿子笔下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和色彩斑斓的色块:“很美,宝贝。”
“可以挂在你的工作室吗?”织云期待地问。
林晚怔住了。回国前,她满怀激情地计划开设社区工作室,邀请母亲们一起创作。但此刻,面对着堆满行李的家和即将恢复的日常琐碎,那个梦想显得如此遥远。
社区工作室的构想遇到的第一个障碍是空间。他们家的客厅兼工作室显然不够大,而租用外部空间则需要不小的开销。
“我们可以先用家里的空间,”陈航建议,“等有了稳定的参与者和收入,再考虑扩展。”
林晚犹豫了。好不容易在艺术界建立起的专业形象,难道又要回归到家庭的界限内?但现实是,他们的积蓄在经过德国之行后已所剩不多。
更让她措手不及的是,织云和织雨回国后出现了明显的退行行为。已经能独立睡觉的织雨又开始夜醒哭闹,原本可以自己吃饭的织云坚持要妈妈喂。在德国的三个月,孩子们适应了父母全天候的陪伴,现在却要再次面对林晚可能投入工作的现实。
“这是正常的适应过程,”儿童心理医生告诉林晚,“给他们一点时间和耐心。”
但耐心正是林晚此刻最缺乏的。她脑海中充满了对社区工作室的构想,双手渴望继续创作,而现实却把她牢牢拴在育儿和家务的循环中。
一天下午,她试图在孩子们午睡时绘制工作室的设计图,却被接连打断七次——织云要喝水,织雨做了噩梦,快递按门铃,洗衣机结束的提示音...最后,她愤怒地把铅笔摔在桌上,响声惊醒了刚睡着的织雨,引来一阵大哭。
陈航回家时,看到的是泪流满面的林晚和两个同样在哭泣的孩子。
“我做不到,”那天晚上,林晚在陈航怀里哽咽,“我太贪心了,想要事业又想要家庭,结果两头都做不好。”
陈航轻抚她的背:“记得你在汉堡是怎么做的吗?让艺术和生活相互渗透,而不是彼此隔离。”
第二天,林晚决定调整策略。她不再等待理想的工作室空间,而是开始在小区的公共花园里组织简单的创作活动。她带着织云和织雨,邀请邻居的妈妈和孩子们一起,用简单的材料进行集体创作。
起初,参与的人不多。几个妈妈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前来,孩子们在草地上奔跑,妈妈们则坐在野餐垫上,学着林晚教的基础钩织技巧。
“我已经十年没有为自己创造过任何东西了,”一位叫晓琳的妈妈感叹,“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带孩子,都快忘记双手还能做工作以外的事情。”
林晚看着晓琳专注地摆弄钩针的样子,想起了自己在静默七日中重新拿起钩针的那一刻。
随着天气转暖,参加花园创作活动的人越来越多。不仅有妈妈们,还有一些退休的奶奶和少数感兴趣的爸爸。林晚开始根据参与者的兴趣和能力设计不同的项目——有人学习钩织,有人尝试拼贴,有人只是来涂鸦或聊天。
艺术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专业领域,而成为连接社区、促进交流的媒介。
然而,新的问题随之出现。一些参与者开始向林晚倾诉深层的心理困扰——产后抑郁、婚姻危机、职业迷茫。林晚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承担起了非正式心理咨询师的角色,这让她感到压力重重。
“你不需要解决所有人的问题,”赵楠在一次探望时对她说,“有时候,提供一个安全的空间和倾听的耳朵就足够了。”
林晚思考良久,决定邀请专业的艺术治疗师每月来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