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 be filing a report on this domestic disturbance. If we get another call, someone will be arrested.”(这是正式警告。任何身体暴力都是非法的。我们会就这次家庭纠纷备案。如果我们再接到报警,有人会被逮捕。)
戴维连连点头,态度表现得非常配合:“Understood, officer. No more trouble. Its just cultural misunderstanding.”(明白,警官。不会再有麻烦了。只是文化误解。)
警察又看了看屋内的状况,尤其是王建国的惨状,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无法再做更多。一名警察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了一个号码,递给王瑶:“domestic violence hotline. If you need help, call them.”(家暴热线。如果你需要帮助,打这个电话。)
王瑶颤抖着接过纸条,看也没看就攥在手心。
警察又警告性地看了戴维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门一关上,戴维脸上的伪善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压抑的、更加阴沉的怒火。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用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依次扫过王瑶、王建国和艾瑞克。
“clean up this mess.”(把这里收拾干净。)他冰冷地丢下一句话,踢开脚边散落的照片,径直走向冰箱,拿出一罐啤酒,砰地打开,灌了一大口,然后重重坐在沙发上,像一头暂时蛰伏但随时会暴起伤人的野兽。
压抑的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的吵闹更令人窒息。
艾瑞克小声地啜泣着,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捡拾散落在地上的照片和画报。
王瑶像是被抽空了灵魂,木然地走过去,扶起还在咳嗽的父亲,搀着他,一步步挪向那个小卧室。她的手指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王建国瘫坐在卧室狭窄的单人床上,胸口依旧闷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嘶哑的杂音。他看着女儿麻木地拧了条湿毛巾,过来替他擦拭嘴角的血沫和额头的冷汗,动作机械而僵硬。
“瑶瑶……”他艰难地开口,声音破碎,“跟他离……必须离……这种日子……不能过了……”
王瑶的手顿住了。泪水无声地从她空洞的眼睛里滑落,滴在陈旧的地毯上,洇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然后转身,默默地开始收拾被戴维踢乱的杂物。
艾瑞克捧着那个铁皮铅笔盒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将捡好的照片和画报放回去。他走到床边,抬起小脸,看着王建国,大眼睛里还噙着泪,却小声地用英语问了一句:“Grandpa… are you okay?”(爷爷……你还好吗?)
王建国听不懂,但看懂了孩子眼里的关切和恐惧。他心中一酸,伸出颤抖的手,想摸摸孩子的头。
艾瑞克却下意识地缩了一下,飞快地瞟了一眼客厅方向,然后才慢慢低下头,让王建国粗糙的手掌落在他的头发上。
那只苍老的手,带着血污和颤抖,极轻地、极轻地,抚摸着外孙柔软的头发。
王建国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混着嘴角的血腥味,咸涩无比。
窗外,纽约的夜色深沉,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城市的轰鸣里。
屋内的压抑,却浓得化不开。
王瑶收拾完东西,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父亲和孩子,肩膀微微耸动。许久,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离……怎么离……”
“他没身份……黑下来的……什么都敢做……”
“艾瑞克还小……”
“我们……能逃到哪去……”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积压了二十年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无助。
王建国看着女儿瘦削颤抖的背影,看着外孙惊惧不安的小脸,胸口那股闷痛变成了更尖锐的刺痛。
他来了,砸开了这扇门,却也似乎,将她们推向了更深的恐惧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