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与借款(一)
办公室里最后一道夕阳斜射进来,将王晓妍的身影拉得很长。她站在我的工位旁,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这个动作我最近再熟悉不过——每次她来找我讨论工作,或是“偶然”带来一杯咖啡时,总会这样。
“下班后能留一下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这句话在我耳边回荡了整个下午。五点半,同事们陆续收拾东西离开,互相道别的声音在开放式办公区此起彼伏。我假装整理文件,心跳却如擂鼓。
张小曼离开前冲我眨眨眼:“还不走?有约会啊?”
我干笑两声:“还有点活没干完。”
终于,最后一个人也走了。玻璃门轻轻合上,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的嗡鸣。
王晓妍从她的工位站起身,朝我走来。夕阳给她镀上一层金边,我注意到她今天穿了条浅蓝色连衣裙,衬得皮肤格外白皙。这三个月来,我几乎记住了她所有的衣服轮换顺序。
“谢谢你留下来。”她声音很轻,手指仍然揪着裙角。
我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没事,反正我也不急着回家。”
空气凝固了几秒。我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忽然想起上周三她帮我解围的场景——当时我在会议上差点搞砸了 presentation,是她及时补充了数据,挽回了局面。还有那个雨天,我们共用一把伞走到地铁站,她的发香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其实...”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我最近遇到点麻烦...”
我点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心里已经排练了十几种回应表白的方式。
“想找你借两万块钱,”她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下个月发工资就还你!”
时间仿佛静止了。中央空调还在嗡鸣,窗外的车流声隐约传来,但我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两万块?借钱?
我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那种感觉就像坐过山车爬到最高点准备俯冲时,突然发现轨道断了。
王晓妍看我没反应,急忙补充:“我知道这很突然,也很冒昧。但我真的没办法了...”她的眼睛开始泛红,“我妈突然住院了,手术急需用钱。我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还差两万...”
她哽咽了一下:“我在这个城市没什么亲戚朋友,想到你平时对我很好,所以...”
我看着她湿润的眼睛,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她刚调来我们部门时的情景。那时她总是独来独往,中午一个人吃饭,下班准时离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主动找我聊天的呢?
好像就是从那次公司团建,我无意中说起自己大学时做过投资理财,攒下一些积蓄开始。
我的心慢慢沉下去。所以那些“热络”,那些“眼神交流”,那些“偶然”的咖啡和午餐邀请...
“当然,你不方便也没关系...”她见我一直沉默,声音越来越小,手指绞得更紧了。
我的理智在尖叫:别借!两万不是小数目!你们只是同事关系!
但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我想起自己母亲去年住院时的那种无助。还有她刚才说的——“在这个城市没什么亲戚朋友”。
“什么时候要?”我听见自己问。
她猛地抬头,眼里闪过希望的光:“越快越好...医院说明天必须交齐手术费...”
我叹了口气,打开手机银行查看余额。确实有两万多,但那原本是准备买新相机的钱——作为一个业余摄影师,那台梦寐以求的全画幅相机我已经存了半年钱。
“我转给你。”我说,声音比自己想象的平静。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真的吗?太感谢了!我下个月十五号发工资一定还你!”
转账完成后,她再三道谢,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办公室。
我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工位上,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办公室陷入昏暗中。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转账成功的页面。
那台相机是买不成了。
接下来的两周,办公室气氛变得微妙。王晓妍仍然会对我笑,但明显多了几分客气和距离感。午餐时她不再“恰好”坐在我旁边,下班也不再“顺路”一起走到地铁站。
我试图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