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用湿毛巾给她物理降温。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我屏住呼吸,轻轻拉开一条门缝。
昏黄的廊灯下,王建军正半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手里拿着胶带,笨拙地、小心翼翼地,试图将傍晚被他踢飞、撞裂了一条腿的矮凳粘合起来。他低着头,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他的手指关节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黑色油污,此刻却异常轻柔地抚过那粗糙的木质裂口,仿佛在修补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粘好凳子腿,他把它轻轻挪回原处,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小雅打翻水碗的地方,水渍早已半干,但那几片刺眼的白瓷碎片还静静躺在那里。他默默走过去,蹲下身,一片一片,极其仔细地将那些碎片捡拾起来,握在掌心。他低着头,宽阔的肩膀在灯光下投下沉默而沉重的影子,久久没有起身。湿漉漉的头发贴着他同样湿透的、沾着泥点的后背,他像一个刚刚跋涉过漫长泥泞的旅人,带着满身的风雨和疲惫,最终停在了这片破碎的狼藉前。
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窗棂,声音单调而执拗。我轻轻掩上房门,后背无力地抵在冰冷的门板上,怀里小雅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窗外夜色浓稠,雨声如织,而门内,那个跪在冰冷地板上、沉默拾捡碎片的背影,像一尊凝固的雕塑,无言地矗立在风雨飘摇的夜里,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前路依然混沌不清,但在这沉重的静默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被这冰冷的夜雨和滚烫的泪水,艰难地、无声地冲刷着,显露出一点模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