惫。
轮到小满。她拿出手机,翻出母亲那本笔记本最后几页的照片,投影到墙上。当母亲那娟秀又带着颤抖的字迹——“最怕的不是死,是怕有一天连小满都认不出来了,那该多伤她的心”——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时,房间里一片寂静,只余下压抑的抽泣声。她哽咽着讲述了母亲藏药的事,讲述了自己那声无法挽回的呵斥。
“我总以为是我在照顾她,承受着一切。”小满的声音破碎不堪,“直到最后我才明白,她在用她仅剩的、混乱的意识,笨拙地、甚至自毁地‘照顾’着我的情绪,不想成为我的‘烦’。而我…我错过了她最后发出的求救信号…”
分享结束后,几位年长的阿姨红着眼眶过来拥抱她,一位大哥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妹子,别光顾着怪自己。咱们这些照顾的人,也是人,会累会烦。重要的是,你现在懂了,而且你想做点什么,这就比什么都强。”
陈姐也走过来,眼神充满理解和鼓励:“小林,你的文字和你的故事有力量。‘记忆港湾’需要你这样的声音。你愿意和我们一起,为更多的‘向日葵’和他们的家人做点事吗?”
那一刻,小满仿佛看到母亲院子里那株向日葵在风中轻轻点头。她用力抹去眼泪,郑重地说:“我愿意。”
她开始利用自己广告策划的专业能力,为“记忆港湾”设计更易懂的科普手册,策划线上线下的家属喘息活动和心理支持讲座。她不再回避自己的经历,而是将它作为案例,融入到分享中。她发起了“给‘向日葵’一个拥抱”的线上话题,鼓励家属分享病人残存的温情记忆片段。反响出乎意料的热烈,一张张照片,一段段文字,汇集成对抗遗忘阴霾的点点星光。
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小满正在“记忆港湾”整理活动照片,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心头一紧——林建国。她的父亲。一个在她童年记忆里就模糊不清,后来几乎彻底消失的名字。
她犹豫了很久,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最终还是划开了屏幕。
“喂?”她的声音干涩而疏离。
“小满…”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陌生男声,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和难以掩饰的紧张,“是我…爸爸。”
空气仿佛凝固了。小满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二十多年的缺席,母亲独自抚养她的艰辛,病重时无人分担的绝望…无数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最终化为冰冷的质问:“你还知道打电话?我妈走的时候,你在哪?”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过了许久,那个苍老的声音才艰难地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令人心悸的颤抖:“小满…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妈…我…我不是人…我…”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小满的声音冰冷,心却在剧烈地跳动。
“我知道…我知道没用…”父亲的声音哽咽了,“我就是…就是想看看你…看看你妈…住过的房子…看看…她种的向日葵…”
“向日葵”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小满冰封的心防。她想起笔记本里母亲从未抱怨过父亲半句,想起母亲偶尔看着向日葵出神时那复杂的眼神。一个模糊而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我妈生病的时候,你知道?”她问,声音发紧。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然后是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知道…桂兰她…一直瞒着我…怕我担心…后来…后来我偷偷回来过一次…在院子外面…看见她…她坐在轮椅上…呆呆地看着花…瘦得…脱了形…”父亲泣不成声,“我不敢进去…我没脸见她…我是个废物…当年…当年要不是我…”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满的心揪紧了,预感到一个被尘封多年的秘密即将揭开。
父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和自责:“当年…我跑长途…出了大事故…人没死…但…废了一条腿…还…还欠了一屁股债…我…我那时年轻…觉得天塌了…不想拖累你们娘俩…就…就混蛋地跑了…想着…等混出个人样再回来…可…可我这瘸子…能混出什么名堂?…越混越差…越没脸回来…桂兰…她一个人…是怎么把你拉扯大的啊…”电话那头的痛哭声再也抑制不住。
真相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小满心中熊熊的怒火,却带来了另一种更深的、带着刺骨寒意的悲伤。原来,母亲的坚韧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