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豆腐(290)(2 / 4)

进外面无边无际、浓稠如墨的黑暗里。身后,父亲暴怒的吼叫和母亲模糊的惊呼,迅速被黑夜吞噬。

他赤着脚,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坑洼的田埂上狂奔,冰凉的露水和尖锐的碎石硌着脚底,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夜风灌进他汗湿的衣衫,冷得刺骨。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肺叶像破风箱般拉不动了,才一头栽倒在远离村落的一片荒弃的稻草垛旁。稻草腐朽的气味混着泥土的腥气直冲鼻腔。他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稻草深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格格作响,不是因为寒冷,而是父亲那句“你去死吧”在耳边反复炸响,一遍比一遍清晰,一遍比一遍恶毒。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绝望,像无数条冰冷的蛇,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紧紧咬住自己的胳膊,直到嘴里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抑住那几乎冲破喉咙的、野兽般的嚎哭。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滚烫地灼烧着冰冷的脸颊。

天刚蒙蒙亮,灰白的晨光勉强刺透厚重的云层。陈宇从僵冷的稻草堆里爬出来,浑身沾满草屑和露水,关节像生了锈。他辨了辨方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沉默地朝着十公里外复读同学张强的村子走去。双脚早已被昨夜的石子和荆棘划破,每一步都踩在钻心的疼痛上。十公里的路,他走得像个游魂,脑中反复翻滚的,只有父亲那张狰狞的脸和那句恶毒的诅咒。

当张强揉着惺忪睡眼打开院门,看到门外形容枯槁、满身狼狈的陈宇时,惊得睡意全无:“陈宇?你……你这是咋了?”陈宇嘴唇干裂,喉咙火烧火燎,只挤出几个嘶哑的字:“强子……借我十块钱。” 张强看着他灰败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心头一紧,没多问,赶紧回屋拿了张皱巴巴的十元钞票塞到他手里,又硬拉着他进屋,让母亲给他盛了碗热腾腾的稀饭,塞了两个馒头。陈宇机械地吞咽着,味同嚼蜡。张强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家里……” 陈宇猛地放下碗筷,动作大得吓人,碗里的稀饭晃荡出来。他低着头,避开张强关切的目光,声音低哑得像砂纸摩擦:“没事……谢了。” 说完,他像逃避什么洪水猛兽,转身疾步离开了张强家温暖的小院。

镇上的供销社刚开门不久,空气里弥漫着化肥和铁器混合的刺鼻气味。柜台后面,售货员打着哈欠。陈宇径直走过去,将那张攥得汗湿的十块钱递过去,声音平板,没有一丝波澜:“买瓶农药。”售货员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从柜台下摸出一个深棕色的玻璃瓶,“啪”地放在柜台上:“三块五。” 找零的六块五毛钱,陈宇看也没看,胡乱塞进了裤子口袋。他拿起那个沉甸甸的、标着骷髅头的瓶子,转身就走,脚步快得有些踉跄。

他朝着村子西面那座最高、最荒凉的山走去。那座山叫“鹰愁涧”,连最矫健的山鹰都罕至,嶙峋的怪石像魔鬼的獠牙,深不见底的沟壑弥漫着终年不散的阴冷雾气。荆棘撕破了他的裤脚,在腿上划开一道道血痕,他浑然不觉。他手脚并用地攀爬,最终在一块突出悬崖、俯瞰深渊的巨石上停了下来。山风呼啸着掠过,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他低头,看着脚下翻滚的灰白色雾气,深不见底。

他拧开农药瓶盖,一股极其刺鼻、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猛地冲了出来,弥漫在清冽的山风里。他面无表情,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仰起头,对着瓶口,将那些粘稠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液体,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辛辣、灼烧感瞬间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像吞下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剧烈的恶心和无法形容的绞痛立刻席卷了他。瓶子从他手中滑落,在岩石上撞得粉碎,残留的褐色液体像肮脏的血,慢慢渗进石缝。他痛苦地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翻滚,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嘶鸣,像一只被踩碎了内脏的鸟。视野迅速被翻腾的黑雾吞噬,意识沉入无边无际的冰冷深渊。最后一丝残存的念头,竟是磨盘里那团糊死的、散发着豆腥气的糟粕。原来,那就是他的一生。

六块五毛钱,连同那张皱巴巴的十元钞票找回的零钱,一分不少,静静躺在他裤子的口袋里,被身体最后的抽搐压得平平整整。

陈家发现陈宇一夜未归时,太阳已升得老高。起初陈建国只当儿子使性子跑出去躲懒,骂骂咧咧了几句。直到午饭时分仍不见人影,林秀芬才慌了神,声音带着哭腔:“他爹……宇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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