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只剩下墙上挂钟单调的滴答声。
“阳阳,看,这是爷爷奶奶。”林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轻轻晃了晃怀里的孩子,指着对面的老人。
阳阳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妈妈,又看看对面那两个神情紧张又带着无限渴望的老人。他忽然咧开没牙的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伸出胖乎乎的小胳膊,朝着赵秀芬的方向,身体一拱一拱地,嘴里含糊地发出“抱…抱…”的音节。
赵秀芬浑身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电流击中。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朝她张开手臂、笑得像个小太阳似的孩子,巨大的惊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浑浊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顺着她深刻而憔悴的皱纹肆意流淌。她几乎是踉跄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伸出颤抖的双手,声音哽咽得不成调:“哎…哎…奶奶抱…奶奶的乖孙孙…”
她小心翼翼地从林晚怀里接过阳阳,动作僵硬却无比轻柔,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当那温软的小身体带着奶香实实在在地落入她怀中时,赵秀芬再也忍不住,将满是泪水的脸深深埋进孩子柔软的颈窝里,瘦弱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的哭声从喉咙深处溢出。那是积压了整整一年的丧子之痛、小心翼翼、以及此刻被这纯真生命抚慰的百感交集。陈国栋也红了眼圈,别过脸去,用粗糙的大手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林晚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鼻子也阵阵发酸。心头那块冰冷的烙印,似乎被这温热的泪水悄然融化了一角。她默默地转身走进厨房。灶台上,那条新鲜的鲈鱼已经处理干净。她拿起刀,习惯性地刮去鱼身两侧残留的细小鳞片,动作有些迟缓。水流冲刷着鱼身,也冲刷着她纷乱的思绪。阳阳在奶奶怀里咯咯的笑声,像一道微弱却执着的光,艰难地穿透了笼罩已久的阴霾。她将鱼平放在砧板上,提起刀,悬在鱼头后方。按照老家规矩,这第一刀该由最年长的长辈来落,寓意“有头有尾”。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刀锋利落地切了下去,斩断了鱼头与鱼身的连接。她拿起那个滑腻的鱼头,转身走出厨房。
客厅里,赵秀芬抱着阳阳,脸上的泪痕未干,但嘴角已不自觉地扬起。陈国栋正笨拙地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弄孙子。
“叔,”林晚的声音平静,将那个还带着水珠的鱼头轻轻放在陈国栋面前的空碗里,“鱼头给您。有头有尾,福气长留。”
陈国栋愣住了,看着碗里那个象征“头”的鱼头,又猛地抬头看向林晚。这个沉默寡言、一直小心翼翼维持着协议距离的儿媳,此刻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疏离和戒备,只剩下一种经历了风雨后的平静,和一丝……和解的微光?一股巨大的暖流猛地冲上陈国栋的心头,堵住了他的喉咙。他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是重重地、近乎哽咽地“哎”了一声,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了那个还带着水汽和凉意的鱼头。赵秀芬抱着阳阳,看着丈夫碗里的鱼头,再看看林晚平静的脸,泪水又一次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那泪水里,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