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真不该同意!有些人为了自己方便,就不管别人死活了!”
这些抱怨,像细小的芒刺,透过紧闭的门窗,扎在陈静茹心上。她坐在书桌前,试图铺开宣纸,但窗外一阵刺耳的电钻声骤然响起,如同钢针狠狠刺入耳膜,震得她手一抖,笔尖在纸上拉出一道扭曲的墨痕。她烦躁地扔下笔,走到阳台门前,看着楼下尘土飞扬、噪音震天的工地,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她理解邻居们的抱怨,这噪音确实超出了预期。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无力感攫住了她。她推动的“好事”,此刻却成了扰民的根源,甚至成了别人攻击她的把柄。这感觉,比那噪音本身更让她窒息。
她拿出手机,在居民群里找到电梯施工方的联系电话,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她尽量保持冷静,清晰地说明了噪音扰民的情况,特别是对楼上老人健康的影响,要求施工方严格遵守施工时间,并采取更有效的降噪措施。
电话那头的负责人态度敷衍,打着官腔:“哎呀,陈老师是吧?理解理解!施工嘛,难免有点动静!我们这已经是最快的进度了,停不下来啊!降噪措施?我们都有按规范做的!再克服克服,快了快了!”
这种敷衍塞责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陈静茹。她强压着怒火,声音冷了下来:“按规范?规范允许你们清晨六点就开始用冲击钻?允许午休时间持续进行金属切割?楼上李奶奶的心脏病犯了,吴伯连续失眠,这也是‘克服克服’就能解决的?如果你们无法解决,我会直接向街道和环保部门投诉!”
或许是“投诉”两个字起了作用,负责人语气稍微收敛:“陈老师您别激动!这样,我明天去现场看看情况,协调一下!尽量!尽量!”
挂了电话,陈静茹胸中的郁结并未消散。她看着楼下依旧轰鸣的工地,再想到群里那些含沙射影的抱怨,一种深切的疲惫和孤立无援感席卷而来。她推动电梯,是为了解决爬楼之苦,是为了整个楼栋的便利,可如今噪音扰民,所有的矛头却都隐隐指向了她这个牵头人。她感觉自己像站在漩涡的中心,被四面八方的力量拉扯着。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陈静茹在社区服务中心开完一个关于电梯后续管理的协调会,身心俱疲地往家走。刚走到单元楼下,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就传了过来。
只见李师傅正脸红脖子粗地对着电梯施工队的一个工头吼着:“你们还有完没完?!这切割声跟杀猪似的!我家小孙子刚睡着就被吓醒!哭到现在!你们管不管?!当初说好的降噪呢?都是放屁!”
工头也是个暴脾气,毫不相让:“你这老头怎么不讲理!工期紧任务重!有点声音怎么了?家家户户都像你这样,我们这电梯还装不装了?!”
“装!我让你装!”李师傅气得浑身发抖,抄起旁边一个不知道谁丢弃的半块砖头,作势就要往前冲,“你再响一个试试!我砸了你这破机器!”
周围几个邻居赶紧上前死死拉住李师傅,场面一片混乱。陈静茹心猛地一沉,快步走上前。就在这时,那个工头一眼看到了陈静茹,仿佛找到了发泄口,立刻把矛头对准了她,声音带着强烈的怨气和不屑:
“哟!陈顾问来了!正好!您给评评理!”工头指着李师傅,又指了指轰鸣的机器,“我们按进度施工,按规范操作!有点噪音不是很正常?当初可是您牵头要装的!现在嫌吵了?嫌吵早干嘛去了?!合着好人您做了,黑锅让我们背?!您这顾问当得可真轻松!”
这夹枪带棒、充满恶意的指责,如同淬了毒的箭,狠狠射向孤立无援的陈静茹!她猝不及防,脚步猛地顿住。周围邻居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有无奈,有抱怨,也有隐隐的同情。
李师傅的怒火似乎也找到了新的靶子,他挣扎着,赤红的眼睛瞪着陈静茹,虽然没有像工头那样直接指责,但那眼神里充满了被噪音折磨的痛苦和对她这个“始作俑者”的迁怒。
陈静茹站在人群中央,承受着工头赤裸的恶意和李师傅无声的怨怼,还有邻居们复杂的目光。楼上的噪音依旧轰鸣,像是对她最大的嘲讽。她为改善邻里生活而奔走呼号,却在此刻,被推到了矛盾的风口浪尖,成了众矢之的。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和不被理解的巨大委屈,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挺直着脊背,脸色苍白,嘴唇紧抿,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