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嫂子。她当年所承受的,何止是张姐此刻的窘迫?那是整整八年!从十五岁到二十三岁!嫂子从未在她面前掉过一滴眼泪,从未抱怨过一句。而她林晓薇,竟把这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的垫脚石,甚至在那天,理直气壮地开口索要几十万的首付!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羞耻、震惊和强烈悔恨的浪潮,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张姐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她。
“林小姐?您……”
晓薇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办公室,高跟鞋在光洁的地板上敲击出凌乱而急促的回音,像在逃离一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审判现场。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晚上,在陈林峰那套能俯瞰江景的高级公寓里,他递给晓薇一杯红酒,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晓薇蜷在宽大的沙发里,手里冰凉的酒杯也暖不了她指尖的寒意。她低着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今天……看到公司打扫卫生的张姐,在哭。”她艰难地复述了张姐的困境,然后,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看到她那样……我就想起了我嫂子。”
陈林峰在她身边坐下,没有打断。
“我十五岁那年,我妈……改嫁了,把我扔给了我哥嫂。”晓薇第一次主动提起那段刻意回避的往事,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重量,“他们那时刚结婚两年,租着个破房子,自己都过得紧紧巴巴。可嫂子……二话没说就收留了我。她没让我打过一天工,没让我吃过一点苦。我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全是她和哥哥省出来的,他们还有个儿子要养……”她抬起头,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实的痛苦和茫然,“林峰,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省的吗?阳阳小时候想吃肉,只能买最便宜的鸡架子熬汤!嫂子给我钱的时候,从来不说难……可今天看到张姐,我才真正明白,那每一分钱,都是怎么从他们骨头缝里抠出来的!那得有多难!”
陈林峰静静地听着,眼神深邃。他轻轻揽住她微微发抖的肩膀:“所以,你之前跟你嫂子他们……闹得那么僵,就是因为你想让他们给你出首付?”
晓薇身体一僵,羞愧地点点头,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我当时……当时怎么想的?我怎么能开得了那个口?我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我……我简直不是人!”她捂着脸,泣不成声,“嫂子那天说,‘我只是她的嫂子,不是她妈,我养她是情分,不养她也是我的本分……’ 她说得对,她一点都没说错!是我……是我把这份情分糟蹋了……”
陈林峰沉默了片刻,轻轻擦掉她的眼泪,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醒:“晓薇,你能明白过来,是好事。这份情,太重了。你哥嫂,尤其是你嫂子,不容易。你现在工作稳定,收入不差,房子,靠你自己,慢慢来,总会有的。别再向他们伸手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欠他们的,不是一套房子的首付就能还清的。别让这份情,最后变成一笔算不清、还不掉的债,更别让它变成伤害所有人的刀。你嫂子那句话,是心凉透了才说出来的。首付,不该是亲情的赎金。”
“赎金”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晓薇心里。她猛地想起嫂子最后看她的眼神,那种彻底失望后的冰冷和决绝。她想起那个被她摔门而去的午后,桌上那碗孤零零的红烧肉。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几天后,一个普通的傍晚。我刚接了阳阳放学回家,在小区门口,被门卫老李叫住。
“周强家的,”老李从传达室窗口探出头,递过来一个沉甸甸、毫不起眼的牛皮纸文件袋,鼓鼓囊囊,“刚才有个挺时髦的姑娘,开着小车来的,放下这个,指名说交给你们两口子,放下就走了,话都没多说一句。”
我狐疑地接过来,入手的分量让我心头一跳。打开袋口,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三沓崭新的百元钞票,银行特有的白色封条还完好地扎在上面。钞票下面,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我展开,上面是林晓薇熟悉的、带着点学生气的娟秀字迹,只有短短几行:
“哥,嫂子:
对不起。
钱,不多,一点点心意。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晓薇”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日期,透着一股生疏的小心翼翼和急于表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