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是他自己的外卖接单App的提示音——一个距离医院不远的新订单。这是他为了省钱,没关掉软件。他下意识地想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却又猛地停住,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和尴尬。
王浩也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他转过头,看着父亲,眼神复杂:“爸…你…你还在跑单?”
王建国连忙把手机调成静音,支吾着:“没…没有。就是…就是忘了关提示音。你现在这样,我哪还有心思跑单。”
王浩没再追问,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但王建国的心却无法平静。那一声提示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被强行压抑的现实闸门。儿子的巨额医疗费、小雅的保胎费、未来的奶粉钱、房租生活费…平台同事和朋友的帮助是雪中送炭,但不能永远依靠。坐吃山空,这个家怎么办?
夜深人静,王浩终于睡着。王建国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来到医院空旷的楼梯间。他掏出那部屏幕碎裂、边角磨损严重的旧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那个未接的订单:一份送到附近写字楼的咖啡。
他盯着那个订单信息,配送费只有七块五,距离2.8公里。要在平时,他可能嫌远钱少就划过去了。但现在,这七块五,也许就是明天给儿子买营养汤的一把青菜,或者是给小雅保胎药里的一味药材。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儿子躺在病床上,前途未卜,儿媳和未出世的孙子需要安稳的环境,而他,这个父亲,这个爷爷,却不得不考虑重新跨上那辆电动车,回到那个刚刚几乎夺走他儿子生命的滚滚车流中去。
生活的车轮,从未因个人的苦难而停止转动。它冰冷、残酷,却又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惯性。王建国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微微颤抖着。那声清脆的“叮咚”,仿佛命运的催促,在他死寂的心湖里投下一颗沉重的石子。他深吸一口气,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楼梯间陈旧的尘土气息,呛得他喉咙发紧。
最终,那根粗糙的、指节变形的手指,带着千斤的重量,轻轻点下了屏幕上的“确认接单”。
他飞快地给陈锋发了条信息:“陈主管,浩子睡了,我出去透透气,很快回来。有事打我电话。” 他不敢说去跑单,怕儿子知道,怕陈锋阻拦,更怕自己那点可怜的尊严被彻底戳破。
医院车棚里,他那辆伤痕累累但依然可靠的旧电动车还在。他跨上去,钥匙拧动,熟悉的电机嗡鸣声响起,却不再让他感到踏实,反而像某种悲鸣。他戴上那个摔裂了镜片的安全帽,卡扣扣上的瞬间,仿佛与外面的世界隔开了一道屏障。
城市的夜晚依旧喧嚣。霓虹灯将街道染成光怪陆离的颜色,车灯汇成流动的星河。王建国汇入其中,像一个渺小的、随时会被吞没的浮标。他的背挺得笔直,眼神却空洞地望向前方,身体僵硬地操控着车把,每一个转弯,每一次避让,都变得格外谨慎,甚至有些笨拙。儿子的惨叫、刺耳的刹车声、冰冷的雨点……那些画面和声音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回,让他的神经绷得像快要断裂的弓弦。
写字楼灯火通明。他取了咖啡,小心地放进保温箱,动作迟缓得像慢放的镜头。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看着镜面里自己那张写满疲惫和焦虑的脸,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职业化的笑容,敲响了客户的门。
“您好,您的外卖。”声音干涩沙哑。
门开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女孩探出头,接过咖啡,随口抱怨了一句:“怎么这么久啊?咖啡都快凉了。”
“对不起,路上有点堵。”王建国低声道歉,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女孩没再说什么,“砰”地关上了门。
那一声关门响,像一记耳光打在王建国脸上。他站在空旷的走廊里,保温箱空了,手里却感觉不到一丝轻松。七块五到账的提示音在口袋里响起,轻飘飘的,却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慢慢走进电梯,按下下行键,金属墙壁映出他佝偻的身影。电梯下降的失重感,像极了他此刻不断下沉的心。
重新骑上车,夜风更冷了。他绕了个远路,刻意避开了儿子出事的那条主干道。车轮压过湿漉漉的路面,发出单调的沙沙声。路过一个仍在营业的便利店,他停下车,走进去。货架上琳琅满目,他徘徊